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坦白从宽》作者:杜辛 文案: 情商负值等待觉醒攻X微腹黑撩人受 第一人称吐槽攻 暗恋 竹马为主 青梅为腐的日常   1.   听到江行舟回来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开心还是难过。像是走来路上从天而降一麻袋大钞,你哆嗦着手打开,发现却是他妈的越南盾,还不够凑一顿饭的。   饭桌上我爸妈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给江行舟接风,我嚼蜡似的扒完一碗饭起身,走到门口还能听见我妈说:“行舟可一年多没回来了吧...哎哟这碗跟猪拱的一样嘿!”   心心念念着别人家的儿子,骂起亲儿子倒是不留余力。   亲妈。   我越想越烦躁,导致砸对面门的时候,可能略凶了一些。   对,我出个门就走到了对面,也不怪我爸妈根本不关心我上哪儿找谁干什么,他们门儿清。   我嘭嘭嘭地砸了三下门,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开门呐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呸!”,还没吐槽自己门呼啦一下就开了,我是低着头的,入眼的先是被胸肌绷得紧紧的黑背心。   “林叔。”我蔫蔫的跟开门的人打招呼,林叔拍了下我的后脑勺说:“怎么了你,一脸肾虚的样儿。”   我抬头怒视他,可惜表情没什么震慑能力,他比我高半头,从水平上就没有压倒性。他也没看我,从鞋柜上拿了钥匙就出门,关门前还朝屋里喊了一句:“十一点我没回来你就锁门睡觉了啊!”   “噢——”答应声从厨房里传出来,我一步三挪地蹭过去往门上一靠,看着我的发小林随意在洗碗池边挥洒着勤劳的汗水。   “从你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你有事儿。”林随意把最后一个碗冲干净放到碗架上,甩着手回头,被我脸上的丧气吓了一跳,“你这是...纵欲过度啊?你的问题我可能解决不了。”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对她这种父女相传的缺德表示不屑,我说:“跟你说个事儿。”   林随意问我:“什么?”   江行舟三个字在我嗓子里卡了壳似的,“江…那谁要回来了。”   “…那谁啊?”林随意皱着眉头一脸懵逼的样子让我心累,我只好又开口:“你船哥。”   说完我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灌下去,试图压下萦绕在胸腔里的郁气。   等我喝完水林随意才反应过来,啪地朝我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江行舟啊?”我点点头,看着这她的表情从呆滞到吃惊再到隐隐约约的兴奋。   我说:“你这表情什么走向?你哪边儿的啊。”   林随意没听出来我语气里的郁闷,她像个地下接头的特务一样神秘兮兮又傻逼兮兮地问我:“消息来源可靠么?”   我觉得我更胸闷了,老子这么一个聪明睿智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傻缺青梅。   把杯子往餐桌上一放,杯底和桌面相接发出一声闷响,我说:“他今天下午给我爸打电话了,问钥匙还在不在,过几天就回。”   林随意往冰箱上一靠,抱着手臂装深沉,说:“这离高考就俩月了吧,他回来干什么呀…”   “他户口不在他妈那边,高考得回来考。”   “那不是又得转学?”   “嗯。”   “他一个人回来?转哪个学校啊?我们学校吗?他文科理科的啊?要是跟你一个班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   我觉得来找林随意根本就是个错误,还没说上几句话我的胸肌就要闷炸了,这狗头军师从小到大没几次靠谱的。   我烦躁地抓几下头发,打算先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对林随意说:“行了别瞎想了,我一会过来还是你去我们家?”   林叔晚上忙,林随意一般都跟我一块儿写作业什么的。   “我过去吧,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你妈了,她说她做了蛋糕我得去吃。”   我恨铁不成钢地撑住额头,这一个两个,不管是青梅还是竹马,没一个让人省心!   2.   我跟江行舟是从娘胎里就认识了,我爸妈和他爸是同一个单位的。他爸有才华,年轻的时候出了好几本诗集和小说,他妈要搁现在得是一骨灰级迷妹。我记忆中的江叔总是温文尔雅地笑着的,在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厂子里上班,整天灰头土脸的,江叔是因为嗓子出过问题不能说话,干的是文职,所以整个院里的大老爷们儿就他从头到脚是干净利索的。   江行舟随他爸,小时候文静得跟个姑娘似的,说话也细声细气跟只蚊子一样。我带着院子里的猴孩儿们爬树抓宠砸玻璃的时候,他就搬着把小凳子坐在院里的树荫下读拼音表。我从他面前跑过的时候能听到他在那小声读啊波呲的,我经过他身边后还回头看他,他软软的头发被我带起的风吹起来,然后他会抬起头轻声细气地喊我:“纪云霄,你别跑这么快,摔跤可疼了。”   后来上小学的时候,江行舟就常驻我家了。   因为他妈走了。   听我妈说,是因为受不了平淡且贫穷的生活,她对江行舟他爸的崇拜并不够支撑她过从每月那点钱里面抠出一家柴米油盐的日子。   江叔不能说话,他怕江行舟跟他呆久了语言表达能力发育得不好,就每天把他送我们家来,晚上再接回去。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酷刑。   江行舟不是不能说,简直太能说了。   我早上还在打呼噜呢,他就站在我床边一下一下地推我,说:“云霄,云霄,起来吃早饭了。”   我把他的手打开,滚到床那边睡的时候,他就爬上来一边戳我的脸一边说:“云霄,阿姨今天烙了饼呢,快起来了。”   这还只是一天的开始,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都要跟在我屁股后面叨叨,   “云霄,你的水彩笔借给我用一下好不好?”   “云霄,这个字我不知道怎么组词。你有没有字典呀?”   “云霄,老师说让上课别睡觉啦。”   “云霄,放学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云霄...我想妈妈啦。”   有时候午睡他会枕着手背朝着我,我闭着眼镜感觉到他朝我脸上喷出温热的气息,以为我睡着了,还偷偷摸摸地跟我说想妈妈。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我眯缝着眼偷看他的表情时,他垂着睫毛的样子太可怜了。于是我只能假装大大咧咧地翻个身,把手搭在他身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我妈就是这么哄我睡觉的,江行舟被我搭上的时候还会抖一抖,我拍着拍着就睡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我这么拍他。   虽然江行舟很烦人,但有些时候他还是蛮可爱的。   比如他会做完了作业给我抄,不跟我抢电视遥控器和玩具,一起洗澡的时候还会用小毛巾给我擦背。   江行舟跟大院里别的猴孩子玩不拢,跟着我这个猴王倒是蛮和谐的。大概是我从小就比那些整天咋咋呼呼的猴子们更有深度和内涵一点,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江行舟真的长得挺好看,唇红齿白,眼珠子黑不溜秋的还那么大个儿。   乍一看像剪了个男孩儿头的妹妹。   小学二年级随意搬来的时候,我才觉得江行舟跟林随意比起来,简直是秀气。   暑假的某一天,我们正在大院树底下啃西瓜,我半张脸都粘了西瓜籽儿,江行舟捧着一块半月形的西瓜犹豫了半天没下嘴,我看不过去夺过来给他掰成了两个三角形再递给他,他接过去在那个尖尖上咬了一口,鼓着一边脸跟我说:“谢谢云霄。”我还没开始嘲讽他呢,一辆皮卡轰轰地开进院里,停在我们旁边,扬我俩一脸土。   然后林随意他爸就走下车,他那个时候对我们这种小屁孩儿来说高得跟山一样,他先是把林随意扛下车放树荫底下,然后开始一件一件行李往楼上搬。   林随意估计是在车上刚睡醒,迷迷瞪瞪的看着我跟江行舟,江行舟倒是会给自己在小姑娘面前加戏,他把我给他掰的西瓜递了一半过去,问到:“你吃吗?”   林随意瞬间就被这块西瓜给收买了,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跟小喇叭广播似的说:“谢谢哥哥!”   我当时心想,这西瓜还是我掰的呢,真会借花献佛。   其实林随意根本就不是普通小姑娘,她吃完瓜蹭蹭蹭爬树的时候把我都看呆了,导致我瞬间武林高手找到了对手般兴奋,也蹭蹭蹭地爬了上去,江行舟仰着脑袋看着我俩挂在树上,举着一块缺了口的西瓜。   林随意跟我一拍即合,她像一只小母猴到了公猴子群里面,迅速引起了其他猴子的共鸣。而江行舟每天的叨叨就从“云霄”变成了“云霄,随意”。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林随意应该是和江行舟弄反了,姑娘不像姑娘,小伙不像小伙的。   林随意比我们小一岁,但是也跟着我们上二年级。   我问她为什么不上一年级,林随意说:“爸爸说一年级没什么好学的,你和小船哥哥都上二年级啦,我一个人上一年级多孤单。”   她坚持叫江行舟“小船哥哥”,我问她那我呢,她张口就来了一句“小鸡哥哥”差点噎死我。   我抓着她的肩膀摇晃,“是小纪哥哥!纪!第四声儿!你还是去一年级学学拼音吧!”   江行舟在一边抖一边笑,酥饼渣子掉一身。   我看着他们俩,心塞地端起豆浆喝一口,还没咽下去就被江行舟闷在喉咙里的笑勾得也想笑,被豆浆咳得肺都快飞出来了。   3.   江行舟回来的那天是周末,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清醒,梦一个一个地接踵而至。   一会儿是小小软软的小号江行舟,一会儿是开始抽条儿身高一日三厘米的中号江行舟,一会儿离开时已经是清瘦少年,笑容勉强而苍白的大号江行舟。   中间还夹杂着不管什么时期都让我心累的林随意。   睡了一觉跟打了一仗似的,脑子都超速冒烟儿了。   这导致我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的时候,我串成一锅八宝粥的大脑告诉我,这是我妈。   没睡醒的时候我就喜欢跟我妈撒娇,清醒了我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猛男子。   我翻个身裹着被子蹭过去,坐起来把脑门顶那人背上说:“妈诶...我这睡一觉差点没猝死。”   我妈没理我,我又用脑袋在她肩膀上磕了几下,发现这头感不对啊,从被子里伸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我的妈,你的肉呢?”   坐在床边的人嗤地笑了一声,接着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我脑子里的粥像是瞬间被稀释了一样,整个人从天灵盖到脚趾头盖都清明了。   妈的!   江行舟!   青蛙乱舞.jpg!   “卧槽!”我一下子从被子里弹起来站在床上,江行舟侧对着我还在笑,我吼了一句:“笑什么啊!”   江行舟咳了两声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我,眼睛还弯着,“醒啦?”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阵晕,刚起猛了又吼的,感觉有点缺氧。   所以我又一屁股坐下了,江行舟坐在床边还颠了两下。   “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我抓了抓头发,昨晚头发没干就睡了,现在的造型有点狂野。   “刚刚,”江行舟笑眯眯的,“阿姨让我来叫你吃饭。”   我盯着床单上的一个小黑点,“哦,那你怎么不出声儿呢,吓死个人。”   江行舟说:“我出声了,推你也不醒,还打了我一巴掌呢。”   “哪儿呢我看看。”我抬眼就去看他伸过来的手,还没看清呢就听到他又噗地一声笑了。   这他妈哪个武林高手躲在哪戳他的笑穴啊!   我听到他说:“云霄,你怎么对眼儿了?”   我:“......”妈的那个点儿盯久了。   “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我跳下床赶人,他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嘴里还损着:“要不要妈妈给你换啊儿子?”   “滚蛋!”   什么勉强而又苍白的笑容!   丫就是一修炼成功回来祸害四方的狐狸!   我恼火地在头发里抓了几下,心里像是哑了火的炮仗,江行舟这孙子的点完了火就跑,根本不管我这憋的有多难受。   不过直到我换完衣服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江行舟这么一闹,在他离开之前我们俩发生的膈应了我一年多的事儿好像就这么过了,他好像全然忘记了,亏我还担心这担心那生怕尴尬。   操!要不说狐狸撩完了就跑呢!   亲完就忘这人什么人品啊!   4.   江行舟亲我这事儿,我不是很想去琢磨,因为最主要的是,我不确定江行舟亲我的时候是不是清醒的。他当时整个人都跟在酒缸里泡了三天三夜似的,连呼吸都带着酒味儿,我估计如果他是醉了,抱着根电线杆子都能啃俩嘴也不一定呢是不是?   况且林随意说,这事儿如果靠我自个儿能想明白,我就不再是我了。   我觉得她在骂我。   所以这一年多来,我想起江行舟就想起这个事儿,想起这个事儿我就憋屈,我一憋屈我就不乐意想他这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要不怎么说我知道他这个发小要回归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呢。   我跟他一起长大,十八年中的前十五年我看他就跟看一杯白开水似的,透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滴了滴墨汁儿进去,混浊了,我开始花心思去琢磨他这个人的时候,一个意外,他又走了,等他回来,白开水已经变成一砚浓稠的黑墨,加了水化开还是黑黝黝的,光都照不进去。   我没办法从他弯弯的眉眼里面读出一个字了。   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心思太细腻了会影响他的阳刚之气,所以我想不通的事儿就搁着,横竖嗝应不死,男人嘛,总得需要磨练的。   而且我有林随意这个狗头军师,她时不时还是有点儿用的。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我的狗头军师,还有狗头军师的爸,江行舟以及是我的亲爸妈却胜似江行舟的亲爸妈的我爸妈,靠,差点绕死我,坐在饭桌上等我吃饭。   “明明是给船儿接风洗尘,你焚什么香沐什么浴啊,让等这老么半天。”我一坐下林随意就朝我开炮,她是彻底分不清敌军友军了。   林叔在她脑门儿上崩了一下,“吃吧祖宗,这话多的。”说着他就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嘴里,对我妈说:“嫂子这肉可以。”   我妈笑:“你还说随意呢,看来你也饿得够呛。”她给江行舟夹了个大虾,“行舟也吃,一大早就坐飞机肯定累,飞机餐难吃死了吧。”   我爸嘬了一口酒说:“你这人,就你做饭好吃,人飞机餐招你惹你了。”   江行舟叼着虾朝我妈笑,“干妈,飞机餐不仅难吃还难看呢,我就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就盼着你做的饭拯救我。”   “啧,要不说我这么稀罕你呢,他们爷俩也就剩挤兑我这个技能了。”   我一脑袋问号,我怎么了我,我坐在这个伸筷子过去都是素菜的位置默默无言只吃草不抢肉,我用什么挤兑我妈啊,用意念吗?   这饭吃得我胸肌疼。   林随意在桌子下踹了我一脚,我抬脸看她发现她在朝我挤眉弄眼,一边挑眉毛一边用眼珠子在我和江行舟之间溜来溜去,跟啃鸡翅啃出羊癫疯似的。   妈耶,太搞笑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儿子你呛着啦?来咱爷俩走一个,压下去。”我爸磕了磕杯底,我妈一巴掌拍他背上,“走什么走?当爹的有点儿谱成不成?哎振鹭你给拍拍,我够不着。”   “行。”林叔放下筷子就抬手,我赶紧摆手说:“别别,您这体格能给我震出内伤来。”   我朝林随意的方向蹬了一脚,用眼神警告她别乱瞟,谁知道江行舟突然皱起眉毛,“哎!”   我赶紧收脚,低眉顺眼地夹了一筷子凉拌海带。   “怎么了?”我妈问。   “没事儿,我咬着自己了。”   “哎哟这是太久没吃肉了吧。”   江行舟笑了笑,说:“太久没吃这么好吃的肉啦。”   我偷摸着抬眼过去,目光正好碰上江行舟微笑的眼睛,他轻轻地朝我跳了下眉毛,用口型说:“有病啊。”   我心头一紧,把目光移开,顺势朝林随意瞪了一眼。   这傻逼投入到蒜蓉扇贝里面不可自拔,根本没有接受到我的杀气。   这一顿饭吃得我怀疑人生,没准我跟这俩货呆一起满多少多少年我就突然飞升成仙,而他俩就是我成仙要渡的劫。   5.   吃完饭他们大人坐在沙发上消食,我们三个小的收拾餐桌。   我爸抚摸着他日渐圆润的肚子,张嘴就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儿。   “我的天,”我妈翻个白眼,朝沙发另一边挪了挪,“行舟啊,你下午是去看看你爸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脸去看他的脸色,江行舟面不改色地端着盘子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嗯,要去的。”   林随意擦着桌子说:“我也要去!”   江行舟笑,“你去干嘛?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林随意手腕一翻,把抹布飞了个转,用另一边接着擦,说:“聊天儿啊!”   “行吧。”江行舟甩着手出来,嘴角仍然勾着,从我旁边走过去。   视我为无物啊操,我提着垃圾袋系了个结狠狠一拉,“我也去!!!”   我妈被我吼得吓一跳,倒在我爸肚子上说:“哎哟,你去就去,吼什么吼,吼一句能飞去啊!”   我走到门口,江行舟正在换鞋,我又说了一句:“我也去啊。”   江行舟直起身子,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垃圾袋,说:“听见了听见了,你跟随意睡个午觉,我下午来叫你们。”说完开门走了。   我听到他走上楼,细微的钥匙碰撞声,然后是开关门声。   他住在我们家楼上,户型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上边儿。   林随意洗完碗跟她爸回了对面,我上午睡太久了,枕着手在床上发愣。   林随意不太爱出门儿,不去学校的时候几乎就窝在家里,下个楼倒趟垃圾她能哼唧半天,节假日手机上的计步软件从来没有超过一百步。   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要顶着已经开始燥热的太阳光跟着江行舟出门,估计是怕江行舟一个人去看他爸会难受。   虽然他肯定是会难受的,但有人陪着总归要好些。   啧,我们狗头军师偶尔还是一床贴心大棉被。   江叔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江行舟也走了一年多,但是此走非彼走,江行舟回来了,江叔却永远被留在我们十六岁的冬天。   江叔喜欢钓鱼,他性子能耐烦,能在江边上坐一天不带动的,等鱼上钩的时候他还揣着本书,一保温杯的热茶,一本书,一根钓鱼竿儿,一个小马扎,这就是我对江叔最多的印象了。   高一寒假,我跟他俩猫在我房间里,江行舟扣着耳机写作业,我跟林随意吱哇乱叫地打游戏。   期间我听到嘭的一声门响,出门看我们家大人不见了,我也没在意,猫回去继续碾压林随意。   结果晚上我爸妈还有林叔一块儿回来的时候,我们仨正杵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他们走进来面色凝重地对江行舟说:“行舟,你爸没了。”   江行舟整个人愣在那儿,眼珠子发直。   我回头去看他的脸,死白死白的,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我的心揪了一下,挺疼。   林叔走到他跟前儿,微微俯下身,握着他的肩膀说:“行舟,看着我。”   江行舟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林叔用缓慢的,低沉的语气说:“你爸现在在三医院太平间,你是他唯一的家属,你一起跟我去一趟,很多事也需要你,听见了吗?”   江行舟木木的,林叔又说了一句,“听见了吗?”   过了一会江行舟才缓缓地点头,我妈说,“云霄把他棉袄拿来,再拿条围巾。”   我把棉袄披在他身上的时候感觉到江行舟的肩膀在微微的发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抖着嘴唇低声说:“...云霄...”他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我把围巾给他围好几圈,半张脸都遮住,我说:“哎,在呢。”   江叔经常去钓鱼的那条河,有一段是没有河滩的,河边修起了高出河面几米的堤,江叔坐在堤边上,也许是坐久了起身时头晕没站稳,就这么栽了下去,冬天冷得没什么人出门,林叔又不能大声呼救,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漂了几个小时了。   那几天我跟林随意一直陪着江行舟,走路都把他夹中间儿。   他那晚除了叫了我一声,再也没开过口。   他爸这边没什么亲戚,一切繁琐都是我爸妈林叔还有厂子里的工友处理的。   在墓园里把江叔入土为安之后,江行舟就把自己锁屋子里不见人了。   他躲在他爸的房间里,谁叫都不应。   最后林叔把我从门前拽开,对着里面说:“江行舟,我现在要踹门了,你躲着点儿。”   林叔对着门就是几记猛踹,门轰然打开的时候,我闻到了里边冲出来的酒味。   江行舟把他爸存着的酒全部都喝了。   林叔说:“云霄你把他弄下来,我去开车,他得去医院。”   江行舟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酒瓶子,拧着眉毛睡觉,我拍他的脸:“船儿,船儿。”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我半天,含糊着喊我,“云霄啊...”喊完了还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说:“起来,我们去医院。”   我把他搀着坐起来,“能走吗?”   江行舟的骨头像是被酒泡软了一样,我一撒手他就倒,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抱起来。   谁知道他拽着我的衣领看了我一会,猛地用力把我拽向他。   他用他那张酒气熏天的嘴盖上了我的,舌头招呼都不打就往我嘴里顶。   我懵了一会直接把他往床上一扔。   “江行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看着他,浑身   江行舟在床上趴了好一会,然后话也没说背对着我一步一挪地出去了。   我那天没陪他去医院,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然后就被他妈接走了。   他走的那天出门给我妈买酱油,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医院看江行舟,走到楼下发现停了一辆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我疑惑着上楼,一开门就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十多年没见,她依然那么漂亮,那双和江行舟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微笑,说:“这是云霄吧。”   她跟我妈说着话,我在厨房里站着,对着一瓶酱油不知道干什么。   她说我来接行舟去我那边,已经跟她现在的丈夫商量好了。   我脑子乱的很,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直到我妈进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行舟这孩子...”   “妈,”我叫她,发现嗓子有点哑,咳了两声又说:“船儿要走了?”   我妈撑着柜台,抬手抹了抹眼角说:“已经走了!小白眼儿狼都不上来看看我这个干妈!”   “什么?!”江行舟在那辆车里?!   我不顾我妈的叫喊,飞快地跑下楼。   已经没有那辆车了,刚刚下了一点小雨,只剩停车的地方有一片干燥的痕迹。   我蹲在那片痕迹里,愣着想江行舟刚在这儿,看着我提这一瓶酱油,眼光在这辆车上略过,然后上楼。   他没叫住我,没跟我说再见。   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打算放下酱油就去医院看他。   “你干嘛呢?”林随意提着一袋垃圾下楼,停在我边上。   我仰头看她,阴沉的天光也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说:“随意,船儿走了。”   “卧槽?!船儿怎么...医生说不是不严重吗?!”林随意手里的垃圾袋掉地上,里面有个玻璃瓶摔碎了,哐啷一声。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按住林随意慌张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他妈把他接走了。”   林随意踹我一脚,“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大喘气吓死我了!”   我看着大院的门,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空落落的,又堵得慌。   “那他还回来吗?”林随意问我。   我摇头,估计是不回来了吧,连再见都吝啬于口。   “云霄,云霄。”感觉有人在推我,我睁眼的时候脑子钝钝的。   江行舟坐在床边看着我,“你也太能睡了吧。”   我坐起来盯着他看,他倒是大方,被我看得发笑,“睡懵了啊?我是谁?”   我抬手崩了一下他脑门儿,“你是谁你不知道啊?你才睡懵了。”   他被我一弹居然愣住了,用掌根抵着额头不说话。   我起床洗脸,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他还坐在那,我突然心情就愉快了,像是他一声不吭就走了其实是一个噩梦,我在梦里纠结,难受,后悔没早点去医院,正委屈着我又被他推醒,睁眼就是他坐在我床边。   我又转身走到他跟前儿,低头对他说:“欢迎回家。”   他抬头看着我,笑了,眼睛弯弯的,笑得我心神有点荡漾,转身就走。   我觉得我走出去应该是顺拐了,不然江行舟那缺德玩意儿怎么还笑出声了呢。   唉,今天心也很累啊。   6.   到了墓园,沿着一条细而长的台阶走到顶,第一个就是江叔的墓。   林随意抱着花走在最前边儿,一步一哭嚎:“我要热化了…”   江行舟在中间,把提在两手的东西放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撑着林随意的背推她往前走。   我跟在最后面,伸手拿过江行舟手里的袋子。   从小到大我们仨上楼梯都这么走,林随意懒得跟条蛇一样,上楼梯能一步一停,江行舟小时候就用双手推她上楼,我性子急,本来是窜在最前面的那个,结果有一次他俩因为林随意拌了一下,双双滚下楼梯,摔得那叫一个惨烈,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走最后了,随时准备接住两个翻滚的发小。   事实证明我是一个先知,林随意走路,平坦大路也能左脚拌右脚,上个楼梯不知道踩空多少回,朝前摔还好,朝后摔就把江行舟往我身上撞。   让我有一种我的胸肌是被他俩撞出来的错觉。   高一开学那天,林随意走着走着弯腰系鞋带,江行舟被她挤得往后仰,我正埋头啃煎饼果子,他倒下来的时候我都来不及把手臂张开。   江行舟的头发蹭在我的颈窝里,痒痒的,我的胸口热得发烫,那是煎饼果子的炙热。   最后那个煎饼还是被我吃了,尽管它被江行舟的背和我的胸肌压瘪了,但是它加了两个蛋,我舍不得。   我看着眼前江行舟的背影,他比走的时候长高了些,骨架子也长得更开,但还是瘦,皮肤白得可以看见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发尾有些长,朝外翘着,像我妈做的那种香肠小章鱼的脚,居然有点萌。   走了一会到地方了,江行舟摆好水果和花,我们仨跪下来拜了拜。   江行舟从袋子里掏出一包湿纸巾开始擦墓碑,一边擦一边小声跟江叔说话,我跟林随意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不跟着瞎掺和。   “我挺好的,妈也挺好的。”   “知道你走了妈也难过呢。”   “她又生了个儿子,但是估计是她爸没你长得好看,所以他儿子没你儿子好看。”   “我…当时太难受了,你说没就没,整个家突然就剩我一个人。”   “妈说上她那儿我就去了,我当时怕一个人在家来着,毕竟我把你藏酒喝完了,你生气给我托梦我能吓死。”   “对不起,爸,我回来了。”   “挺想你的,我现在不怕了,抽空给我托个梦吧。”   我听他在那啰啰嗦嗦的一大堆,跟小时候一样是个话唠,心里有点想笑。   江行舟擦完了,拍拍身上的灰朝我们这边走,我把旁边昏昏欲睡的林随意提溜起来,发现他又走了回去,扶着墓碑说:“爸,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你就保佑我吧,别让我太狼狈了。”说完就朝我们走过来,“走吧,去吃冰吗?”   林随意像是被开了开关,瞬间抬头,“去去去!走走走!”   说着就往下冲,我转头看他,江行舟的侧脸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清他翘着的嘴角。   “船儿啊。”   “嗯?”他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   “你喜欢谁啊?”我觉得我问得既八卦又傻逼。   江行舟侧了下头,对着我说:“你啊,”   “?!”   我脚下打了滑,在台阶上摔了个屁墩儿。   他慢慢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耳朵说,   “猜吧。”   “吧”字还带着笑意和气音儿吹进我的耳朵里,我浑身一抖,弹起来就撵他。   “丫站住!是不是找收拾呢!”   江行舟嘿嘿哈哈地往下跳,我的心也跟着他的身影一蹦一蹦的。   只不过比他快多了。   跳得我好累啊!   7.   江行舟转回了我们学校,跟林随意一个文科班,我学的理科,知道他不跟我一个班的时候松了口气,过一会又有点说不上的怅然。   他成绩向来挺好的,小时候还一直参加奥数比赛呢。相比之下我和林随意就黯然失色黯淡无光了,小学的时候他考双百分,我和林随意俩人加起来还凑不够二百分,把我妈和林叔气得,撵着我俩满院子揍,江行舟提着冰棒回来对着我们喊:“你们往我这儿跑呀!冰都要化了!”   我总觉得他这么灵光的一个脑袋应该是只理科狗呢,我还瞎担心半天。   下晚自习我们汇合一起回家,“文科生怎么啦?我们上嗷——知天文下知地理!”林随意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张着嘴半天还坚持把话说完了,佩服。   江行舟抬手看表,说:“回去了就洗洗睡吧,别又困得砸桌子了。”   我听着一头雾水,“砸桌子?”   “嗯,”江行舟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着跟我解释,“刚不是自习么,教室里挺安静的,突然就咚的一声,她撑着脑袋打瞌睡呢,没撑住就砸桌上了,就这样还没醒,乐了我们半天。”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忍不住跟着江行舟一通乐。   林随意捏了捏鼻尖儿,说:“哎你们还笑,我怎么觉着我鼻子又塌了一点儿呢。”   我拍拍她的肩说:“没事儿,以后存着点儿咱去垫个范冰冰那样儿的。”   “算了,”林随意摆手,“我多存两年直接去换个头。”   日子就这么插科打诨地过了一个月,江行舟几乎每天都上我们家吃饭,临近高考,我妈让江行舟干脆住我们家来别上上下下跑,她也好照顾一些。   “没事儿,我腿脚好着呢。”江行舟捧着饭碗说,“我也没地儿睡啊,您家杂物房都堆满了。”   我妈一瞪眼,“怎么没地儿睡啊?你跟云霄一个屋子睡,夏天打个地铺又不冷。”   我正喝汤呢就被我妈这么吓一跳,猛不丁地灌了一大口,咳半天。   江行舟有些无奈地扫了我一眼,“还是不…”   “等会就去把书啊衣服什么的拿下来,云霄去搭把手。”我妈一拍筷子,转头瞪着我说:“你咳完了没?有什么意见说出来我反驳反驳。”   我老实地摆手,“没有没有,您吃好喝好,我去给您干儿子搬行李。”   吃完饭我跟他一起上楼,“云霄,”江行舟停下脚步,手放在栏杆上侧着头对我说:“我还是觉得不方便麻烦你们…”   我看着他逆光的侧脸,江行舟的鼻子很挺,但是线条很柔和…不行,我又跑偏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咱俩小时候就光屁股一起睡多少回了你现在才开始别扭,你当你这么多年干爸干妈是白叫的啊?我这亲儿子的地位都不如你呢!再说了…”我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后脖子,“我也挺想江叔的,咱俩挨近点儿他也能顺道儿给我托个梦什么的…”我越说脸越热,支支吾吾的不去看他。   江行舟好一会儿没说话,我都快臊出火了才听到他轻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他转过来拉下我一直在脖子脑袋上抓来抓去的手,手指扣着我的手腕,看着我的眼睛说:“谢谢你,云霄。”   我看着他的安静瞳仁有些恍惚,耳膜里鼓动着心跳,“没…”   “船儿!”我们家对面的门嘭地一声弹开,林随意夸张地一手握着门把手一脚跨出门来,以一个向前进的姿势看着我们两个。   我原地蹦了一下,江行舟估计也吓了一跳,扣着我的手一紧然后又松开。   林随意说:“我听见说话声就知道是你,我有个题不会,等会上云霄家给我讲讲呗。”   “哎,好。”   江行舟点头之后她又一用力以刚才的姿势把自己收回去了,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好转头看我。   我俩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开始乐,也不知道乐什么。   给林随意这么一搅和,刚才有些略沉重的气氛马上就散了,我们笑完了就上楼搬东西。   其实我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江行舟刚才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回应,没有林随意这么一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不想让他跟我这么客气,这么多年的兄弟摆在那儿,我们也不是可怜他,是真的心疼他。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就冷清,没一点烟火气息,我更乐意看他絮絮叨叨或者鬼机灵的样子。   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和我客气。   8.   我推翻了“江行舟应该是个理科生”这个命题,反正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地打脸,打着打着就习惯了。   他这个话痨属性读起政史地来嘚啵嘚啵还挺带劲的,每天晚上都读得忘我,宛如进入了无人之境。   我洗完澡进房间的他还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要不是他小声念咒一样的读书声我还以为他入定了。   “哎,”我推了他脑袋一下,“去洗澡。”   他转过头迷茫的看着我,“啊?”   这茫然的小眼神,跟读傻了似的。   我才注意到他耳朵里有一坨白色的东西,伸手拔下来才发现是一个海绵耳塞。   “洗澡去!”我把他提起来推出门,他还挣扎两下,“哎,我内裤和睡衣...”   “我妈都拿好了,在架子上。”到浴室门口我才放开他。   他回头看着我傻乎乎地笑,说:“挺不好意思的...”   “洗完把桌上的绿豆沙喝了,记得刷牙。”   “好...”他打开浴室门又回头,脸上又换了副揶揄的嘴脸,“你还不走?一起洗吗?”   我扭头就走,这人回过神来就好意思了是吧!   我从柜子里拿出铺盖铺地上,把空调关了开风扇,江行舟晚上睡觉不老实,踢被子,老开着空调容易感冒。   然后我就盘腿坐地上发呆。   风扇头从这边转到那边,我跟朵向日葵似的脑袋也跟着转,   高三就是这样,每天从睁眼就跟玩儿命一样学习,把自己的睡了几个小时的精力燃烧在草稿纸和卷子上。   我和林随意这两个半吊子每天都负荷运转,江行舟跟我们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顶多就像刚才那么迷瞪一会。   桌上的书页被吹翻,我瞄到里边夹着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   江行舟不至于用这么娘唧唧的颜色吧...   我的八卦之魂又觉醒了,站起来去看那张便利贴上写了什么。   “江行舟同学,你知道吗,那天你进来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整个教室都为你明亮起来了,你说你想去K大,我也是!我想,我们连梦想都那么接近,这是多么巧妙的一件事情,希望能与你在K大相逢,到时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我:“......”   巧妙个ball。   江行舟这小子可以啊,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遍地都是知己啊!   我盯着这几行字,心里已经勾绘出了一个喜欢粉色,字迹清秀的姑娘,她挽着江行舟的手臂,俩人在一块儿简直是一对璧人,江行舟会温柔的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能腻死人。然后他抬头对我说:“这是我对象,叫...”   “云霄?”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我猛地一回头,江行舟在擦头发,有小水珠溅到我脸上,冰凉冰凉的。   我一握拳,把那张纸条收进了手心。   江行舟在地铺上坐下,“你干嘛呢?”   我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没,我抓虫呢。”   “抓到了吗?”他笑。   纸团棱角抵着我的掌心,“啊,抓到了。”   我转过去收拾书包,把虫子,呸,纸条丢进去,准备明天去找林军师商量商量。   至于商量什么我也不知道,瞎商量吧。   晚上十二点,我妈勒令我们睡觉。   我侧躺着,只能看到地铺上隆起的一点被子。   想起来那天去看江叔的时候,江行舟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是在离开的那段时间认识的吗?   江行舟说过要去K大?   我作为他发小我怎么没听说?   那张纸条他看过了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发现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烦躁,我干脆翻个身不去看地上那个隆起的小包包,蒙头睡了。   9.   我小时候对幼儿园的一个小姑娘特别好,当时别的孩子都跟泥里滚出来的一样,就她每天穿着公主裙,红色的小皮鞋锃亮。我把每天下午发的小蛋糕都留给她,但是她把她的和我的都给了江行舟,江行舟胃小,又连带着他自己的一块儿给了我。   瞎折腾。   后来上小学了,我跟老师要求和江行舟做同桌。江行舟睁着两只大眼睛问我:“为什么呀?”   我老神在在地回答他:“这样抄作业方便啊。”   江行舟想了一会,觉得我说得很对,低头刷刷刷就开始做口算题。   林随意来了之后,我越发觉得我们班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柔弱无比,连树都爬不上去,简直没有亮点。   第一次见林随意我简直惊喜,但还没来得及朦胧呢,她一个头槌把我们班欺负江行舟的大胖撞出了鼻血,从此以后我就打算做她一辈子兄弟。   喜欢江行舟的姑娘从来都不少,但是他没和谁谈过恋爱,学习,家人,我和林随意,似乎就是他的全部。   初中他进了重点班,我和林随意在平行班煎熬着,但是会一起上下学。   我进了校篮球队,开始抽条儿,江行舟长得要比我慢一些,始终在我的耳朵那儿。   三年来也有女孩子跟我表白,糊里糊涂地交往过一两个,纯洁得连手都没敢牵。   江行舟在我交了女朋友的期间就见不到人,早出晚归,我问林随意人呢,林随意就阴阳怪气地说:“噢哟,您还有空记挂我们呐。”   把我委屈的,单身狗的怨气不可小觑。   林随意一直说我情商低到地心,事实证明她是对的,我那几个女朋友都是主动跟我提的分手,分完了我也没觉得多难过,在篮球场上进几个球就忘了。   每每这个时候江行舟就出现了,拿着一瓶冰水在篮球场边上站着,在我下场的时候把水扔给我。我一口气灌一瓶,问他这阵子去哪儿了。   他手插裤兜儿里看天看地不看我,说:“你管我呢。”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好容易熬过中考,我们仨同时拿到了一个学校的通知书,虽然江行舟进了实验班,我和林随意依旧是平行班。   那天我跟林随意几乎都要抱头痛哭了,鬼知道初三下学期我们俩经历了什么,江行舟突然按着我们的头搞学习,亲自上阵每晚补课,我和林随意抗议无果,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压制下去。   能考上我也是意想不到的,抱着压榨了我们半年的罪魁祸首转了几个圈儿,放开他的时候我在他脑门儿上啵儿了一下,太高兴了,他有点懵,我也不管他,跟林随意疯了一样拿着通知书回家报喜。   我爸妈和林叔乐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从此越发宝贝江行舟。   那个暑假过得很痛快,吱吱呀呀的风扇,喷着冷气的空调,一刀下去就裂了的沙瓤西瓜,色彩斑斓的游戏画面,还有躺在天台上一起看过的星星和喂过的蚊子。   我又梦见小时候的种种,难得这次这么愉快,正美着呢,就觉得床垫重重地抖了两下,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上边儿。   顺带着砸了我的帅脸。   我惊醒的瞬间弹了起来,卧槽,江行舟怎么摔我床上了?!   10.   我揉着还有些酸痛的鼻子坐在教室里,脑子里回想着昨晚我从床上弹起来之后...   “对不起啊云霄,”江行舟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起来上个厕所,回来以为在家呢,我就往床上一扑...”   他这个理由我简直无法反驳,高中生的睡眠本来就争分夺秒的,我躺会去把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儿,我就吓了一跳,接着睡吧。”   江行舟用手在被面上摸索了一会我的头,找到鼻子在哪儿后又轻轻揉了揉才回到地铺继续睡觉。   下课铃响,我揣着兜儿朝楼上走,林随意正好在走廊上迎风醒盹儿,我往她边上一站,教室里不少脑袋朝我们看过来。   我没去管他们的眼神,找到窗边位置上的江行舟,他正一手转笔闭着眼睛跟算命的似的背书,我笑了一下转过身趴在栏杆上。   早上买早饭的时候我把纸团子塞给了林随意,小声嘱咐她避着江行舟看,顺便查查这人是谁。   “你这么上心干嘛,有你什么事儿啊?”林随意鄙视地看着我,但说话还是压着嗓子。   我捏着手里刚到手的煎饼果子,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得把把关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嘁,”林随意的脸上满是嘲讽,“这脸大的。”   林随意用手肘顶了我一下,偏头跟我说:“今早我收卷子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找着人了。”   “谁啊?”我就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林随意又顶了我一下,“认识么你就瞎看。”   “那人是我们班二名,学霸妹子呢。”   我没来由地有些丧气,学霸啊...那共同语言肯定多。   林随意扫我一眼,扭扭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谢谢我吧。”   我莫名其妙,“谢你干什么?”   “我早上旁敲侧击了下船儿,人根本没想过去K大。”   “嗯?那他为什么那么说?”   林随意耸耸肩,“你还不知道他么,一个自我介绍除了名字是真的别的估计都瞎编。”   我盯着教学楼前边儿的随风摇摆的树枝,林随意一句话点醒了我。   江行舟这人,嘴巴向来能说,但也是对着熟人才犯话痨病,不认识的人他就没那么活泼了,说话一板一眼跟套公式似的。   我昨晚是脑子被纸条儿搅和乱了才没想到这块儿,现在想通了整个人都轻了,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好多。   回头看一眼背书的江半仙儿,我伸了个懒腰说:“我下去了。”   我得找机会问问他想去哪个重点,是这个985,还是那个211?   没错,我对我发小儿就是这么自信,看着他长大的呢。   内心莫名其妙有点小澎湃,我得去刷两套卷子冷静冷静。   我也不知道我高兴个什么劲儿,明明没多大点儿事儿,我乐得跟高考能加三十分似的。   哦,对了,高考。   我妈晚上做了海鲜锅,林随意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扒在厨房门口对我妈摇尾巴,“梅姐,你是我亲大姐。”我妈在她屁股上抽了一下,笑得很受用,“去!没大没小。”   “你们仨都准备考哪儿啊?”我爸摸着肚子问,我心里感动地热泪盈眶,满怀感激地给我爸倒了一小杯酒。   我把耳朵都竖起来了,就等着江行舟说话。   “我还不知道,到时候看分数吧,随意呢?”江行舟不在意地说。   林随意正在掰螃蟹,不知所云地接过话头,“呃...我也得看分...云霄?”   没用的东西!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准备...”说一半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说下半句的时候也没了气势,“...跟分走。”   我好像比林随意也好不到哪儿去,哎。   “嗨,仨傻子。”我爸笑。   我妈剔着鱼刺说:“怎么说话呢?我们行舟哪里傻了。”   合着我俩就傻了?真是亲妈亲大姐。   我和林随意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委屈和敢怒不敢言。   毕竟她还吃着我妈做的海鲜锅,我已经习惯我妈胳膊肘往外拐了。   “到时候分数出来了大伙儿一起商量商量,就你们这股黏糊劲儿,报得近点儿也好照应。”   我爸关键时候还是能救救场子的,我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我觉得可行。”林随意叼着螃蟹腿附议。   “我也。”我沉着地点头,耳朵注意着江行舟的反应。   他笑着说:“好啊。”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一下子就飞扬起来了。   感觉高考又加了三十分,我得去再刷两套卷子冷静一下。   11.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我居然紧张得睡不着。   我的成绩虽然没有小学那么烂了,但是高中三年一直徘徊在中游,属于比较危险的边缘分子。   我不自觉的就跟着学霸舟的屁股后面转悠,他干什么我干什么。   检查文具、准考证、明天穿的衣服。   试图从行动上伪装成一个学霸。   “云霄,”江行舟回头无奈地喊我。   我愣愣的,“哎。”   他把手里的衣服举到我眼前说:“你真的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我...”我环顾四周,他站在浴室门口,“...不洗。”   他叹了口气,脸上倒是没有嘲笑我的表情,就那么看着我。   我回头往卧室走,准备再检查一遍准考证。   没走两步就被江行舟拉住了,“跟我来。”   我也不问他去哪儿,反正这个时候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就能安心些。   江行舟拉着我走到楼道里,吼了一句:“随意!”   “哎——”林随意踢踢踏踏地出来,“干嘛?”   “随便干点儿什么。”   我抱着一个西瓜,江行舟搬了三个小板凳,林随意摇着我爸的蒲扇,我们又仨坐在院儿里的那棵树下,跟小时候一样。   我把西瓜切开递给他们,江行舟咬了一口西瓜笑道:“我记得随意来的那天,我和你也是在这吃西瓜。”   我一口西瓜肉没咽下去,只能鼓着腮帮子点头。   “你还给了我一块盖着灰的西瓜呢。”林随意嘴巴动了几下,我猜她在吐西瓜籽和咽下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江行舟闷闷地笑,“你知道啊?”   “我能不知道么,我爸那车一停土都扬起来了,跟舞美效果似的。”她又拿了一块儿咬一口,不清不楚地说:“反正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隐约想起来,那天江行舟捧着一块缺了口的西瓜仰头看着我和林随意爬树,那瓜他最后也没吃完被我吃了。   这小子从小就蔫儿坏。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翻书,就这么坐在树下你一句我一句地扯,要不是我妈下来叫我们去睡觉估计能说到天亮。   在楼道里分别的时候,林随意压着我和江行舟的脖子围成一个圈儿,又励志又傻地吼了一句:“加油!”   “加油!”   整栋楼的声控灯都被我们震亮了,暖黄色的灯光盖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像是从嬉笑打闹的过去穿越过来的光线,照亮了从今以后朦胧但不迷茫的未来。   两天的时间过得比我想象中快,最后一门的交卷铃声想起的时候全校沸腾了,我跟着在人群里振臂高呼了几声,跑出校门看到了在门口等我的他俩。   “我们班一会去聚餐呢,饭店都订好了。”林随意兴奋地蹦了两下。   我问江行舟:“你也去吗?”   他笑了笑:“去啊,我好歹呆了俩月呢。”   我说:“我们班也去,在红森林。”   “好巧,我们也是!”林随意难得有那么激动的时候,走路连蹦带跳的。   她被几个女孩儿拉走了,我跟我们班的人说了一声,反正在一个地儿,我就陪着江行舟溜达过去。   “你考咋样?”我问他。   “正常发挥。”他说。   “那就好,我超常发挥了,看能不能跟赶上你。”   “哎哟,那我得夸你。”江行舟笑得开心,眼睛都眯成月牙儿了。   我想起了件事儿,正经了表情对他说:“对了,你学费怎么办?”   他能考上我是不怀疑的,但是学费这个事儿吧就有点难为人了,不知道我妈他们能不能帮衬着点儿。   他笑够了,但脸上那种愉悦的笑意还在,他说:“我爸...存了点钱,我在我妈那儿也没怎么用,学费还是够的,但我得用暑假挣点儿生活费。”   他快走了两步看着我,眼睛明亮地像点了两盏小灯笼,亮晶晶的。   怪不得我妈那么疼他呢,确实好看,贼养眼。   我像是被他传染了,也微微笑了起来,我说:“那我跟你一起,我赚的钱也给你。”   那天晚上几乎都没正经吃饭,给老师敬酒的、相互敬酒的,借着酒胆表白的。   我同桌喝多了,抱着我嚎啕大哭:“茜茜呀——我老喜欢你啦——可班主任也老吓人啦——”   茜茜是我们班班长,娇小白净的一个姑娘,她红着脸站在他身后,我赶紧把人往他那边一撂,茜茜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小心地抱着他涕泪横流的脑袋低声安慰着。   我握着一罐啤酒,想着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我应该会很爷们儿地往那一站,用手臂把那人一咚,说:“跟我在一起。”   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反正不会像他们这么怂,还要喝酒壮胆儿。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充满酒气的吻,还有江行舟热得发烫的舌头。   咔一声,我把手里的罐子捏瘪了。   我...怎么回事儿?   12.   俗话怎么说来着,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   我同桌平时挺腼腆的一个小伙儿,喝了几杯酒就敢拉着平时看都不敢看的姑娘诉说衷肠,一边说一边哭,场面感人。   我爸喝点儿小酒还敢跟我妈抬杠。   照此说来,“俗话说”应该是有点儿道理的。   江行舟怂么,不怂,他跟我生气嘴皮子拉开了能站那儿不带脏字不带重样儿的说我半小时,说到我怀疑人生,质疑自己。   虽然他没我结实,但他有我妈的庇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跟他干架的。   他那次醉酒也是为了消愁,如果当时是林叔进去叫他他会不会啃林叔两口呢?我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自己先恶寒地抖两抖。   江行舟不在跟前儿的那段时间我根本没细想过他为什么要亲我,我那时的重心都放在了他不告而别的事儿上,其实我是生气的,他当时降下车窗跟我说句话有多难?啃过的兄弟不是兄弟了吗?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随意一开始也和我一起声讨过他,“我再也不理船儿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最后总是以“他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作为结尾。   他倒是给我妈和林叔打过电话,专挑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我放学回家听到我妈喜滋滋地跟我说:“行舟打电话回来啦。”的时候,我对他的失望就更多一些,他的毫无音讯,只针对了我和林随意。   我也就死犟着不去打听他的消息。   林随意比我想的开,她说不看不听不问是因为看了会想再看,听了会想再听,问了会想再问,相思不可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眼里闪烁着我不懂的情绪。   我有些懵,一时不知道她是在说江行舟…还是我。   可是他一回来,我和林随意两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就全然忘记了他当初的罪行,自然而然地又围在他身边,好像他没有离开过。   可是事实是他走了,没给我留的机会,回来,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刺眼的日光灯,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恍惚地想起来,我应该是生气的。   他回来的那天,笑意盛满了眼睛,我就这么被轻易地安抚下来,忘了质问他。   我都没怪你亲我,我那天都是看准了床才把你扔上去的,又没扔地上,你丫凭什么就走了。   凭什么?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我酒量还行,偶尔背着我妈跟我爸和两盅,今天大概是白的啤的喝杂了,胃里一直倒腾着,只觉得头昏眼花。   班上有的的人已经开始闹腾着换地方,我撑着额头跟他们说我醉了先回去,有人说要送我,我摆手拒绝。   摇摇晃晃地走出饭点门,晚上带着潮气的空气灌倒肺里,我感觉好了点儿,眼睛能看清了,走到路边上挥手打车。   眼睛一瞄前边儿有个人我看着眼熟,定睛一看,嘿,江行舟,他也在打车。   正好,找他算账去。   我抬脚就往他那边走,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睁大眼睛有点儿惊讶地看着我朝他气势汹汹地扑过去。   快到他跟前儿的时候我抬起了一只胳膊,准备把他咚在树上断了他的后路,我的手已经撑在树干上了,他也被我锁在胸前。   这么多年,他使劲儿长也还是呆在我耳朵边上。   此刻他微微仰着头看我,眼睛里全是诧异,“云霄?”   我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偏头弯腰就开始吐,眼睛里都是生理性泪水。   我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纪云霄,你可真他妈怂。   13.   我吐得胃里直泛酸水,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膝盖一软差点儿给树跪下。   江行舟捞着我的肩膀在我背上顺气儿,“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不吃点东西垫垫呢…哎你好歹使点劲儿我架你不住…”   他把我扶树上靠着,“呆着别瞎跑。”说完转身就走,我拽着他胳膊不满意地说:“去哪儿啊?你又想去哪儿?”   他拧着眉毛看我,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他指了指街边的小超市,说:“买水。”   我站稳了,甩了下脑袋,吼:“我也去!”   他胳膊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好拍拍我的手背,“好吧,你看着点儿脚下,别绊着把咱俩一起扑这儿了。”   他在小超市买了水和湿巾,又拖着我走回到路边,他把水拧开递给我,“漱口。”我咕噜咕噜漱口,然后把水咽下去了。   “哎,”他有些无奈,撕了张湿巾给我,“擦擦。”我接过来在脸上一阵糊弄,“轻点儿成么,我看着都疼。”   江行舟打了一辆车,把我塞进后座,我糊里糊涂地在门框上撞了一下,也不觉得疼。   “哎妈听这声儿,小伙子你脑袋够硬啊!”司机师傅握着方向盘调侃。   “是吧,这清脆的响儿,一般脑袋撞不出来。”我脑袋抵着车窗,跟师傅扯了几句,江行舟问我:“吹吹风吗?”   我嗯了一声,不是特别想搭理他。   他扯着我的衣领把我的脑袋从窗户上转移到靠背,凑过身子来给我摇车窗。   我闭着眼吹了好一会儿,睁开一只眼去看江行舟,他正低着头发信息,手机屏幕光线幽幽地映在侧脸上,乍一看怪吓人。   “谁啊?”我一开口就听出来我嗓子给折腾哑了。   江行舟收回手机,“随意,她还在玩儿呢。”   “让她别喝酒,晚了给林叔打电话去接。”   “说了,给你操心的。”江行舟用手背贴贴我的额头,“还难受吗?”   我闭上眼,脑子疼得跟隔几分钟就丢进去一颗炸弹似的,乱得硝烟四起。江行舟手凉,贴在脑门儿上挺舒服的,我又嗯了一声。   他把手拿开了,等半天没动静,我又把眼睛睁开看了他一眼。   他侧着身体看着我,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有点扰乱他的眼神,但是我还是从他眼里的情绪看出来了点什么,一点无奈的纵容,和一些我不想去琢磨的东西。   他在等我说些什么吗?   逃避是人的本能反应。   我垂下眼不跟他对视,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   我听见他轻轻嘁了一声,靠着椅背不再看我。   那种有点儿微妙的气氛消失了,只剩下呜呜的风声和沉默。   其实我刚就是打算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谁知道我张口就吐,似乎把用酒攒起来的决心都吐掉了。   问出口了之后呢,顺着话题就会扯到他不在的那两年,他过得好吗,我过得不咋样,为什么不咋样,我天天琢磨你走得悄无声息的,一个话篓子怎么能憋得住,怎么也得说上个十八相送呢,琢磨得我心慌。   我几乎能想象他勾着嘴角问我:“那你想不想我啊?”   林随意有时候会问我,“你想船儿吗?”我说我不想,她看都不看我就反驳,“你放屁。”   “我好想他啊。”她经过院儿里的大树时总是感叹,我嘲笑她仅有的多愁善感都搁你身上了。   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想你,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想念,可是当我喝醉了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我才明白过来你走的每一天我都在生气,气你的自作主张,气你的不告而别,气我内心深处那句微不可闻的“我好想你”。   原来这就是想念。   我是个怂人,怂出了新高度,我好不容易把话说给了我自己听,说给你听?估计全世界的酒都不够壮我这颗怂人胆。   14.   我不敢让我妈知道我醉成这样,她能连带着我爸一块儿骂,毕竟她一直都怪我爸从小就用筷子沾酒喂我。   江行舟沉默了一会就变了个人,神色正常地问我要不要去他家睡一晚。   我木着脑子想了一会,脑子里没有两个小人吵来吵去,估计这次喝酒把他俩一块儿放到了。   “行。”   上楼的时候,江行舟把我的一条胳膊架在他肩膀上,“你轻点儿落脚,别嚷嚷,把干妈招出来我就自个儿跑了不管你了啊。”他嘴巴里嘟嘟囔囔。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有点想笑,就低着头笑了一声。   “哎,”江行舟偏了偏脑袋,“别瞎喷气儿,痒。”   我们俩磕磕绊绊地上了楼,一进门他就把我撩沙发上了。然后他转身去拿了药油和湿毛巾,轻轻地给我擦完了脸和手。   “拿药油干嘛啊?”我闻到了味道,眯缝着眼睛看他。   他用掌心搓热了药油盖在我脑门上一下一下搓着,说:“闭眼睛,本来眼神儿就不好,再给你辣瞎了。”   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脑门儿痛,开口反驳他:“你眼神儿才不好。”   他笑了一下,手上加大了力度,“我眼神儿好也看不上...我眼神儿是不好。”   “看不上谁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他好像心情好了一点儿。   他重重地搓了两下,然后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儿,“好了,滚去洗澡。”   他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洗澡的时候他铺好了新床单,我洗完澡就倒床上了,头还是晕,刚差点摔浴室里,还好我跨了一下,就是感觉有点儿劈着蛋了。   江行舟接了个电话,在客厅里说半天,说完了又去洗澡,等他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   “今晚就挤挤吧,我也没精力再打个地铺了,你怎么那么重啊,我都要散架了。”他躺我旁边抱怨,这床对我们俩来说有点儿小,并排躺着就得胳膊挨着胳膊。   我翻身侧躺面对着他,今晚月光挺亮,看得清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和抖动的睫毛。   “刚跟谁打电话呢?”   江行舟把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你管我呢。”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又自己招了,“我在我妈那边的一个朋友,说高考完了要来这边玩儿。”   “好朋友么?”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转过头朝我笑了一下,不说话,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神,我也能感觉到他那股戏谑的目光。   我干脆翻身躺平了闭眼睡觉,他像是哄孩子一样抬手在我脸上掐了一下,“没你好。”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被这句话顺毛了。   我俩的姿势换了过来,我平躺着他侧对着我,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扫在我脸上,没多久就平缓了。   我应该是很困的,但是又睡不着,他刚刚那句“没你好”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我心上扫来扫去。   “船儿?”我喊了他一声,没有回应。   “江行舟,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再见啊?”我像是吐出了心中压了两年的郁气问出了卡在喉咙里的问题,反正他睡着了,听不见。   额头还热热的,我抬手摸了摸,江行舟这货是用铁砂掌给我搓的吗…   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下,还有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傻子。”   做梦也能梦到被人骂,我委屈死了。   15.   我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窗外有啾啾的鸟叫声,阳光投进来铺在地板上形成几何形的光块。   几何形…去他妈的几何,高考已经结束了。   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我就坐在床上醒盹儿,没一会就觉得太安静了。   “船儿!”我叫了江行舟一声,没人应我。   我突然有些心慌,这小白眼狼别是又走了…还是…他根本没回来过?我做梦呢?   我跑出卧室,站在客厅中央,整个家空无一人,“江行舟!”   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被我惊扰,我闭了闭眼,感觉心被几根无形的线勒得酸疼。   大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我猛地一转头,江行舟拎着早饭进门,看到我站在客厅中央愣了愣,“你醒啦?去洗漱吃…你鞋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我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我…晨练。”说着我转转脖子扭扭腰,跑进卧室找鞋。   可能还没醒酒吧,一大早魔怔了,我真是一个内心戏十足的boy。   吃早饭的时候我想起来问他:“你作晚是不是说有个朋友要来这儿玩?”   “啊。”江行舟点头。   看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我有些不满,但是又不能认真去计较,毕竟他有交朋友的权力。   他离开了我和林随意之后,交到了新朋友,熟吗?估计挺熟,不然也不会专门跑这儿来玩儿。熟到可以暴露你的话唠属性吗?   “…没啦?”我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憋住问出了口。   江行舟喝了一口豆浆,鼓着脸颊看了我一眼,眼睛弯了一下。他把豆浆咽下去,说:“没啦。他下午到,你这么好奇跟我去接不就行了。”   “?!”我心猛的一跳,直觉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这人也不简单。   高考完了第一件事儿不是睡到天昏地暗,而是千里迢迢来见一个两年的同窗,这感情得好成什么什么样儿?   我手里的油条被我掐断了,我一手心的油,腻腻的。   “女的啊?”   江行舟看我的眼里添上了“卧槽妈妈我看见了傻逼”,他看了我半天,放弃般的一垮肩,“……男的,放心吧。”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好吨吨吨地牛饮豆浆。   有困难,找林随意。   吃完饭我一抹嘴就去找我们军师,虽然她不太靠谱,但是我也找不到别人了,就将就着用吧,唉。   林叔不在家,给我开门的时候林随意还没起,顶着一头造型清奇的头发怒视我,“大清早找练呢?”   我推着她进门,她一头倒在沙发上,我往茶几上一坐,开始跟她讲来龙去脉,完了我问她:“怎么办?”   她杀死腾腾地坐起来,对着我竖手指头,   “一,趁高考余韵未消转动你的狗脑琢磨琢磨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船儿的事儿。”   “二,下午我们一起去接那个不知道是神还是鬼的家伙。”   “三,告诉你妈我中午去蹭饭。”   说完她又倒下,脸埋进抱枕里,闷声闷气地下逐客令:“滚蛋,丫再说一个字我把你卸了。”   我忙不迭地滚了,没睡醒的林随意武力值未知,她跟林叔从小练到大,真打起来我没有胜算。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随意貌似无意地问江行舟:“船儿,你那朋友,”她挑了挑眉,“帅么?”   我爸被她这鬼机灵样儿逗笑了,说:“怎么的?”   林随意笑了笑:“我能怎么啊,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人间瑰宝,我得喜欢。”   我妈今天估计心情挺好,一边盛汤一边说:“哎哟,那这饭桌上不就有三块宝贝儿么。”   江行舟慢条斯理地喝汤,说:“挺好看的。”   我夹排骨的手一顿,林随意用眼风扫了我一下,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筷子往嘴里送。   关系好,挺好看,男的。   我倒要看看,能好看过我么,好歹算得上我妈嘴里的宝贝儿呢。   下午我们打了个车就直奔机场,等了半天才等到那人的航班落地。   我靠着柱子盯着江行舟的后脑勺儿看,他有一撮头发翘起来了,我想把它压下去。   我手还没抬起来呢,就听到一声饱含惊喜的:“行舟!”   我抬眼望过去,一个反带着鸭舌帽的男孩背着个包跑出来,噔噔噔就往江行舟扑过去。   “行舟!窝好像腻啊!”   这哥们说话怎么洋里洋气的。   江行舟回手抱住他,“我也想你,Allen.”   我握了握拳头,等这人抱够了一抬头,一双碧绿碧绿的眸子盯着我发光。   我听到林随意小声的感叹:“妈妈我看到了天使啊…好漂亮…”   完蛋,我的军师要叛变了。   16.   说实话,这个Allen长得…咋说,挺妖孽的,肤白金毛,眼眶深邃,被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江行舟给我们介绍:“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纪云霄,林随意,这是我以前的英语家教,Allen。”   他倒是大方地伸出手,说:“泥嚎,揪央打名!”   这普通话听得我耳朵疼。   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你好。”手却收不回来了,他紧紧地拽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地探究。   啧,还来劲儿了是吧。   “你瞅啥?”我朝他扬起半边眉毛,有点不耐烦地问。   Allen突然咧开嘴笑了,松开我的手转向林随意,人模鬼样地牵起她的一只手说:“泥嚎,克爱的肖节。”完了还低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林随意被迷得晕头转向的,笑得跟个二愣子一样,“你好哇。”   我们一起往外走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金毛跟我差不多高,但块头要比我大,他揽着江行舟的肩膀,叽哩哇啦地说英文。   我英语成绩不上不下,听不懂这么快的语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个词。   interesting,handsome,you,together。有趣,帅气,你,一起。   江行舟耸耸肩,说了一句:“No.”   这都啥跟啥啊。   我悄悄地问林随意:“洋鬼子说啥呢?”   林随意的英语成绩甩我三条街,不过她撇了我一眼,说:“没听清。”   大家都听不懂,你鄙视我个球。我翻白眼,指望不上她了,我看着前面这俩人勾肩搭背的身影,心里头有点不爽,这大热天儿的抱着不热啊?   于是我快步走向前去,一把勾住了Allen的脖子把他从江行舟身上拽下来,挺大声地说道:“嘿!外国朋友这次来这边待几天啊?”   他被我勾得一个趔趄,也没在意,抬手又搭上了我的肩膀,笑得阳光灿烂地说:“窝还妹想好!不过窝可以猪在行舟家里!”   猪哪儿???   我挺惊讶地看江行舟笑着说:“Allen目前在休职旅行中,他想环游世界呢。”   我心里吐槽你环游世界带个帐篷不就行了么,走哪儿算哪儿,以天为被地为床,猪人家家里算个毛的环游,你穷游来的吧。   妈的穷游也有帐篷啊!   我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闹心,打出租车的时候我推了江行舟一把,“你坐前边儿。”然后我把林随意塞进后座,再把金毛塞进去,我最后一个上车,关车门的时候门在我腿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有点儿挤啊。   林随意都快给我和金毛挤窗户上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她说话说得跟挤出了内伤似的。   江行舟从前排转过头说:“随意跟我换吧?”   我正调整坐姿呢,这金毛体温挺高,紧紧挨着我嫌热,听到江行舟说话,我往他座椅后面拍了一下,“你坐好,系安全带。”   他又把身子转过来一点儿,眼睛亮亮的,莫名其妙地朝我勾了勾嘴角。   神经病。   我不愿意神经病跟金毛挨一块儿。   不知道为什么。   金毛看着我笑嘻嘻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乐这么久。   出门前我还照了照镜子,我妈还说帅死了,然后让我走开,她要试新买的裙子。   但是我今天肯定是帅死了的。   林随意艰难地翘了一个二郎腿,又给我们腾出了一条腿的空间,金毛从背包里摸出件外套叠两下放膝盖上,然后两手握着林随意的肩膀一提,把她放在她膝盖上坐着。   “Is that better ?”他问了一句,我听懂了。   林随意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说:“Thank you…”然后朝他笑了笑,又白了我一眼。   金毛很绅士地笑了一下,“My pleasure.”   我委屈地转开脑袋,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   “噗。”江行舟在前边儿笑,我从椅子的缝隙里能看到后视镜,江行舟半张脸在后视镜里笑得特开心。   我心说你笑吧,不是我这么英明决断的现在挤变形的就是你。   17.   金毛落地后的第一顿饭是在我家吃的,我妈热情招待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儿,虽然他的普通话令人发愁,但这并不影响他用碾压全桌的吃相和不断竖起的大拇指表达他对我妈厨艺的赞许。   桂小梅女士被哄得心花怒放,并且强烈要求他住在江行舟家的日子里多来吃饭。   江行舟一边吃饭一边小声给他翻译我妈我爸说的话,忙得没空看我一眼。   我有点儿不高兴,关于金毛要住在江行舟家里的事我事先不知道,但是又没有立场说不同意,人是江行舟的朋友,跟我没关系。   我觉得我挺幼稚的,在得知金毛要来的那一刻起就心里拉响了警报,这个人在我空缺的两年里跟江行舟是怎么相识相知的我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   这种感觉挺不好受的,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跟别人相谈甚欢,他们说什么你都听不懂,我的意思是,真的听不懂,他们所用的甚至都不是我熟悉的语言。   啧。   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的不爽太明显了,江行舟伸手夹我面前的一盘菜的时候抽空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把那块排骨放进金毛的碗里,金毛笑着朝他眨了一下左眼。   “没怎么。”我把排骨端起来全扒进了我的碗里。   “……”林随意的筷子刚伸过来,我把盘子放回去的时候她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往她碗里分了两块儿,埋头一阵猛吃。   吃完了我把碗一推,起身就往卧室走。   “云霄…”林随意小声地喊我,我回过头去发现一桌子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抬手打了个哈欠说:“早上起早了,我睡会儿。”   我妈笑笑说:“以为你怎么了呢,这么大了还闹觉,睡去吧。”   江行舟低着头挑碗里的葱花,我朝林随意投去一个“你接着吃别管我”的眼神,经过客厅的时候我看到茶几上一个手机在振动,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金毛的。   有人给他打电话,来电桌面是一对接吻的人,金毛和另一个金毛,男人。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手机震了一会就停了,直到屏幕黑了我才猛地回过神,轻轻地把它放回了茶几上。   进了卧室我顺手就把门锁了,扑在枕头上。   男人和男人。   同性恋。   江行舟的朋友是同性恋…   他知道吗?   我的心开始一下一下地加速,我能听到它搏动的时候撞击我的耳膜。   嘭咚,嘭咚,嘭咚。   我抱着枕头滚了两圈儿,目光落在椅子上江行舟睡觉穿的那件T恤上。   那件衣服胸前的图案是一朵云。   猝不及防地我就想起了那个吻。   一直以来的假设里,我总是认为江行舟是醉的。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是清醒的”这一个选择,现在却突然和它打了个照面。   如果他是清醒的。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对了,我刚闯进去的时候他还叫了我的名字。   那他…是吗?   在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狰狞的爪子狠狠地抓了一把,疼得我整个人都蜷缩成一个虾米。   江行舟…这就是你眼里一直欲言又止的,让我看不透的秘密吗?   18.   我做了个梦。   梦里江行舟刚从浴室里出来,脸上泛着被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头发还在滴水,眼睛湿漉漉的。   我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用毛巾包着他的脑袋一阵揉搓,他噗嗤嗤地笑,抓着我的手腕挣脱出来看我,江行舟笑的时候,眼睛的弧度比一般人还要弯一些,像两座小桥。他小时候剪过一个西瓜头,刘海儿被剪成了一个拱形,和他的眼睛一样弯弯的,笑起来特别招人疼。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黑色的瞳仁里边看见我的倒影,我也是笑着的。   转眼间就到了床上,他侧着睡,朝我的耳朵里喷热乎乎的气儿,“云霄,我特别特别想你。”   我听见我自己说:“想我你不给我打电话?”   他似乎有点儿委屈,垂着睫毛说:“我怕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你,就不理我啦。”   我也翻个身对着他:“为什么?”   他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抖,装睡呢,我又凑过去一点,几乎要和他鼻尖儿挨着鼻尖儿了,压着嗓子问他:“为什么?嗯?”   江行舟呼吸急促起来,眼角开始泛红,他睁开眼,眼泪从眼角滑出来,他带着点儿哭腔叫了我一声:“云霄…”   我猛地一睁眼,一片漆黑。   我从晚饭过后睡到了午夜,窗外传来夏虫的叫声,却更显得这夜晚有多么寂静。   我躺着没动,梦里江行舟那一声叫得我心尖儿都是疼的。   而且我还感觉到了一件更让我崩溃的事儿,我醒了,小纪云霄也醒了。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梦见兄弟把自己梦硬了。   我咬着牙忍了一会儿,我对这方面的事儿不是很热衷,有那个精力我都挥发到球场上了。   但今晚好像不太行,我憋了一会还没下去,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江云霄泛红的眼角和像是哭出来的一声“云霄”。   啧!   我自暴自弃般地把手伸进裤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活动起来。   美人儿…   胸大腰细的美人儿…   肤白腿长的美人儿…   眼睛圆圆的美人儿…   哎,美人儿笑了,眼睛弯成了两座小桥…   美人儿张开水润润的嘴唇叫我:“云霄…”   ……操!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手里的粘腻变得冰凉我都没有动一下。   纪云霄你他妈犯什么混呢?   那是江云霄!你从小到大最好的哥们儿!不是你拿来干这种混账事儿的工具!   我慢吞吞地整理好裤子,又找纸巾把手处理干净了,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也没开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手机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我掏出来一看,要充电了,同时我看到了屏幕上的一条信息。   ……江行舟发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明天八点院子门口集合,带俩套换洗衣服,我们去千溪山露营。】   我把手机插上电往桌上一扔,找出衣服去洗澡。   站在花洒下面,我仰着头让水流冲我的脸,这个花洒我爸刚换的,射出来的水劲儿特别大。   冲了一会儿我脸都麻了我才低下头,顶着已经偃旗息鼓的小云霄,像是在问它也是在问自己似的说了一句:“你怎么了啊?”   19.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我瞄了眼镜子,被里面那个面色发青还挂着俩黑眼圈儿的人吓了一跳。   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院门口,我居然还是第一个到的,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五十了。   我把背包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盯着水泥地发呆。   昨晚洗了个澡之后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做了很多个梦,不是被追杀就是追杀别人,两条腿就没停下来过,被闹钟叫醒时我都能感觉腿部肌肉在微微的抽搐,还不如睁眼到天亮呢,这一觉给我累的。   正盯着俩蚂蚁在那相互触碰触角,一双登鞋尖儿就踩进了我的视线范围。   我抬头一看,林随意一脸不耐烦地背着个包自上而下地看着我,那凶神恶煞的表情跟昨晚在梦里追杀我的那人一模一样。   她也把包撩在我旁边,盘腿坐下。   “爬什么山露什么营,是跑这儿体验大自然来了吗?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简直有病。”她吹了吹刘海儿,又动作粗暴地抬手撸了一把头发,恶狠狠地说。   我问她:“谁说的要去千溪山啊?”   “外国朋友,说是什么要去拍日出,我看就是闲的。”   “那你不去不就行了。”   她把脑袋放膝盖上枕着,露出一个花痴的笑,说:“看在他长这么好看的份儿上。”   ……这变脸速度,上一秒还一脸恨不得跟人家同归于尽的表情。   “鸡——鸡——”一个叫喊声由远及近,我抬头一看,金毛正一脸兴奋地朝我们跑过来,连蹦带跳的。   我无奈地叹口气,外国人喊中国人的名字习惯只叫一个姓,这外国朋友的普通话确实不敢恭维,不是猪就是鸡的。   我站起来,他正好跑到我们面前,“鸡!林!早上嚎!”   我笑笑,“猫宁啊。”   “嗯???”金毛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笑容里透着一股傻气儿,我都要看到他脑袋上的问号了。   得嘞,他说的中文我听不懂,我说的英文他也不明白,我放弃跟他对接了。   林随意问:“船儿呢?”   金毛:“嗯???”   傻得我都没眼看了,一扭头,发现江行舟正一边往包里塞东西一边走过来。   我感觉心跳停了一下,然后开始猛跳,跟吃了一大包跳跳糖似的。   昨晚的事还在我脑海里旋转跳跃不停歇,毕竟我从没经历过意淫对象从平面到3D这么刺激的事儿。   江行舟抬头的一瞬间我心虚地把脑袋猛得一转,正好对上金毛那张天真无邪的傻脸。   金毛:“嗯???”   我:“……”   “你干嘛去了?”林随意问。   江行舟的声音从我身旁传过来,“下楼的时候被干妈拦了一下,塞我一瓶驱蚊水。”   我梗着个脖子不去看他,江行舟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我听见他问:“云霄?”我感觉胳膊被他碰到的地方有点麻,我慢慢地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几乎都能听到脊椎转动的摩擦声。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表情看似平静实际大脑已经崩盘。   江行舟歪头朝我笑了一个,“你怎么啦?”   我像是瞬间体会到了林随意看到金毛的第一眼一样那种惊艳的感觉,真他妈…好看啊。   对江行舟的脸我一直以来都保持在“反正挺好看”,谁知道今天见着,他的眉眼突然就清晰了百倍不止,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我感觉像是今天才好好地看了他一眼似的。   我张了张嘴,嗓子涩得发紧,“落…落枕了。”   “那等会儿我给你揉揉。”江行舟似乎没发现我的不对劲,“我们出发吧!”   金毛吹了个口哨儿,像只欢实的大狗跟在江行舟身边。   我糟心地捏了捏眉心,感觉我自己要完。   21.   在他脉搏跳动加快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了。   金毛和林随意的声音,大巴空调的声音,其他乘客嘈杂的声音…都在那一刻归于寂静,我的心跳逐渐跟上了江行舟的,最后以同一个频率敲在我的耳膜上。   敲一下,心脏就跟着痛一下。   江行舟眼角染上了一层薄红,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眉头蹙着,嘴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又痛苦又纠结。   他在梦里的一滴眼泪就让我疼了一整夜,我怕他真的哭,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就揪起来了。   我赶紧放开他的手腕儿,低声说:“对不起…船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啊。”   我的手在他胳膊上上下搓着,试图缓解一下他的难受,我发现他被我握住的手腕儿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红圈儿,吓了一跳,刚用这么大的力气了?我赶紧用指腹轻轻地给他揉,一边低声跟他道歉。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倒是没哭,只是睫毛湿湿的,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靠回了椅背上,盯着被我握红了的手腕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起身,走到前边儿把林随意换了过来。我愣愣地看着他的侧影变成背影,甚至还没来得及拉住他。   林随意坐下之后问我:“船儿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你脸色也好难看啊,你俩吵架了?”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哪儿有吵架这么简单,江行舟怕是连绝交的心都走了。   车子开动了,我看到金毛把一个耳机扣在江行舟脑袋上,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在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中,我磕磕绊绊地跟林随意说了我是怎么发现金毛是同性恋,然后又怎么猜测到江行舟可能也是,然后又怎么把江行舟气走的全过程,只是隐藏了我昨晚想着江行舟的脸撸了一炮。   “纪云霄,”林随意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我,“我之前说你情商低到地心,我错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咬着牙说:“你的情商他妈地心都给你低穿了!”   我心里轰起了一股无名火,我他妈也委屈,我只是想用更好的方式去对江行舟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领情!好心当成驴肝肺么!   “我也是想对他好!”我低吼着说。   林随意冷笑了一下,说:“对他好?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些什么吗?”她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火气居然被她眼里的严肃镇压住,烧不起来了,“你强逼着他出柜了你知道么傻逼!”   林随意的话像是兜头的一盆冷水,把我的无名火浇了个透心凉。   “船儿喜欢谁,男的女的,地球还是外太空的我不在乎,只要他愿意我就赞成,”林随意放慢了语气,“同时我也尊重他,不会因为他喜欢谁我就改变对他的态度。但是云霄,你知道在这之前他经历了什么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么?他选择了现在隐瞒我们这个事儿,肯定有他的打算,你干嘛这么急吼吼地去说破?我说句难听的,你想保护他没错,但是你在把他护在怀里之前,就先给了他致命一击了。”   林随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最后一句:“太重要了才会关心则乱,你好好想想怎么跟船儿道歉吧。”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江行舟的座椅后背,那种无从宣泄的烦闷又回到了心里。   两年前我明明担心得要死锁在房间里的江行舟,最后却把他丢下,直到他走我都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然后他回来了,我暗搓搓地生了他两年的气,又暗搓搓地原谅他,怂得我自己都没眼看。   而如今,我发现他的秘密,戳穿他的秘密,却没告诉他我只是想更好地保护他。   我只想着我自己,却从来没有试图去理解他的感受。   我想着刚刚他被我紧握着留下印子的手腕,心里一阵酸涩。林随意说我在保护他之前就给了他伤害…   江行舟,你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你怎么不说疼?   22.   道歉。   江行舟脾气其实挺好的,顶天了就是朝我念紧箍咒,仔细回想起来我们基本没啥激烈冲突。   唯一一次就是两年前,我慌乱中把他扔床上,他也没跟我吵,人直接跑了…   所以我看到他背个包扣着耳机一言不发地往山上冲,把我们仨都甩在后面的时候,心里头觉得很无奈。   林随意怒其不争地看我一眼说:“追啊!”   我摸了摸脖子,“我得再想想。”万一再说点儿什么他又跑了我上哪儿去逮人。   “…磨叽。”她朝我翻了个白眼,然后猛吸一口气拔腿就追江行舟,“船——儿——”   我知道她这是给我说好话去了,虽然她说好话的方式就是按着我一顿损。   江行舟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听到林随意追命一样的叫声停下来等了她一下,等林随意跑到他身边了才接着往前走,从头到尾也没回头看一眼。   金毛一下车就举着个相机到处拍,一个景区售票口也能拍半天。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   金毛把相机往我这一递:“鸡!腻看!”   我脚下绊了一下,这货一叫我“鸡”我就想起了小时候被林随意追着叫小鸡哥哥的恐惧。   接过相机我翻了几张,不得不说金毛的拍照技术挺好的,给我这个外行一种行家的感觉。   等等…这张照的是刚刚在车上,江行舟合着眼休息。   照片里江行舟半张脸暴露在阳光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眉头还是浅浅地蹙着,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别的,江行舟看起来有些阴暗和冷淡,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过。   金毛把脑袋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挨在我太阳穴上,就快和我脸贴脸了。   他说:“这张,和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很像。”   我吓一跳,“你能好好说话啊?”发音还挺标准。   “慢点,可以,快了,就跑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把相机还给他,一起并肩朝山上走去,他沿路一直在到处拍照,或者是跑去跟别的旅客合影,欢实得像一只大金毛犬。   我揣着兜慢慢走着,金毛说刚那张照片里的江行舟和他刚认识他时候很像…   “咳…Allen,”我差点一开口就朝他吹了个口哨,猛地反应过来此金毛非彼金毛,改口的时候差点咬舌头。   “Coming!”他跑回我身边,眨巴着眼睛“What's up ?”   “…呃,”我有点卡壳,一碰上江行舟的问题我脑子就跟进了沙子似的转不动,“你什么时候认识江行舟的?”   “Em…”他端着相机想了想,朝我比了个V。   两年前,他刚走那会儿。我又问:“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   “Hopeless.”金毛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东西,“拒绝,和,外界交流。”   这个回答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江行舟不说话?搞笑吧…   金毛继续磕磕巴巴地说:“很久,都这样。回来这里,之前,才好。”   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不开口说话的样子,想到那张照片我的头就开始疼,像有一把锤子在里面一下一下地砸。   “鸡…纪!”金毛拽住我的胳膊,清澈碧绿的眼睛看着我,缓慢清晰地说:“他,回来,很开心,因为他变得,完整了。”   我竟然觉得眼眶发热。   接下来的一路我没有再问金毛别的,他继续跑开去拍照了。   我一直回想着金毛最后一句话,心脏像是被大力地揉搓过,酸胀得厉害。   所以在山路上转了个弯,看到江行舟和林随意坐在路边给人休息的长椅上的时候我呆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一口气冲上山顶了呢。   我摸摸鼻子,既然他们都停下来等了,我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等我走过去了才发现不对劲,江行舟低着个头看不清表情,林随意在旁边有些焦急,我走近了听到她愧疚地说:“对不起啊船儿…”   “这是咋了?”我问她,林随意苦着一张脸抬头,“我没好好走路摔了…”   “摔哪儿了?”我皱眉,感觉没这么简单,她摔了跟江行舟道什么歉呢。   果然,林随意一瘪嘴,“摔船儿身上了…害他崴了脚。”   我一下急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路都走不好?!哪只脚?”林随意指了指他的左脚。   我蹲下去把江行舟的裤脚撩起来,他缩了一下被我按住膝盖,“老实点儿!”   他的左脚踝一片红肿,我觉得一路上在我脑子里砸来砸去的那只锤子一下砸我心上了。   23.   我用手指碰了碰江行舟的脚踝,头顶传来“嘶”的一声,我抬头问他:“能走吗?”   “嗯。”他也不看我,然后揉了下苦瓜林随意,“我没事啦。”   金毛跑过来扶他,“行舟,you okay?”   江行舟点点头,撑着金毛的手臂站起来,试着走了一步,“嘶!”   我啧了一声,把我的包转到胸前挂着,把长椅上的包拿起来塞金毛怀里,“你拿包。”然后背对着江行舟蹲下,“上来。”   “不用了。”他终于舍得多跟我说俩字了,我说:“要抱啊?”   我侧头看了一眼他吃瘪的表情,嘿,怪不得他喜欢噎我呢,确实挺爽的。“不要就上来。”   我起身的时候他把胳膊肘撑在我的肩膀上,好让上半身不贴在我的背上,物理书上怎么说来着,受力面积越压强越大,疼得我肌肉一紧,本来想让他换个姿势,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有种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宁愿一只脚蹦上山的直觉。   林随意蔫了吧唧地跟在后边,“那我干点啥啊...”   我把江行舟往上托了一下,说:“你好好走路,算我求你了。”   说完我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是笑了吗?唉,笑了就好。   林随意拉着被背包夹成汉堡的金毛去拍照,她这个和事佬也是操碎了心。   他俩都走开了,剩下我跟江行舟在山路上慢慢地走,偶尔有游客经过也很快就超过了我们,溪水声叮叮当当的,时不时还有鸟叫声叽叽喳喳。   气氛正好。   “咳,船儿。”我寻思着怎么开口,决定先道个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唐突了。”   “没事儿。”我听出来他声音有点嘶哑,就问他:“你要喝水吗?”   “不要。”   “好。”   ......冷场了。好尴尬,怎么办,在线等,急。   我又走了一段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他说:“那什么,你能放松点儿吗?你这样撑着我们俩都累。”   江行舟僵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不成,你想残废啊?”我又把他托了一下,转念一想他肯定觉得别扭,又怕我别扭,毕竟刚出了个柜…我想起来我虽然道歉了,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我还没给他解释。   咋办咋办咋办…有了!   我偏了下头,假装去看他的脸,脚下不停地走着,走了几步我故意朝前蹿了一下,他一下没撑住,两只胳膊从我肩膀上滑向前,他惊呼了一声“小心!”   “嗷!”我痛喊了一声。   ……计划挺成功的,没摔,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伏在我背上了,胳膊也圈着我的脖子,唯一的误差就是他估计没来得及躲,脑袋砸在我的后脑勺儿上…   “船儿?没事儿吧?”比起我的后脑勺儿我更关心他正面砸下来的脸,天爷不会砸凹了吧?   江行舟过了一会才动了一下,额头抵在我的发旋儿上,鼻音很重地说:“纪云霄…你是不是有病…”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也没管我自己的头,说:“这样多好,你跟我别扭什么呢。”说着我就脚步轻快地继续走。   “咱俩聊聊吧?”   “嗯。”大概鼻子撞得挺狠,他的鼻音真的好重。   江行舟过了一会就把脑袋轻轻地搁在我肩膀上,头发蹭到了我的耳朵,有点儿痒痒。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一边走一边开口:“昨晚…我不小心看到了金毛手机,桌面是他和一个男的在…打啵儿。”   江行舟嗯了一声,“是Allen和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嗯,听着也不是这么别扭。   我继续说:“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你。”我还是不敢提他亲我这事儿,真是怂得有始有终。   江行舟轻笑了一下,气息在我脸颊边划过,“你是不是想着我知不知道,然后又想起了我以前亲你那事儿啊?”   卧槽?!   他他他他他记得!   我这次是真的歪了一下,还好没摔。   江行舟叹了口气,说:“把你吓的,人这么大只胆子怎么这么小呢?”   我咳了两声,镇定了一下才接着走:“你呃…记着呢?”   “嗯,然后你就联想到我是不是,对不对?”他没接着说那件事儿,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歪头轻轻在他脑袋上撞了一下,“还是那么聪明。”   江行舟叹了口气,脸冲着我枕在我肩膀上,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云霄,这事儿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儿,我自己也不知道,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改不了了,我谁都没说,自己消化了好长时间,跟Allen认识的时候我状态很不好,再加上我爸当时去了,我几乎都崩溃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酝酿,我也没催他,他说的这些一个字一个字砸砸进我心里,我也疼得难受。   “后来…大概是同类的直觉,Allen一直在开导我,其实他是心理学的研究生。我在那边很孤独,没有你,没有随意,没有干爸干妈和林叔,所以那段时间我都没怎么说话。后来快高考了,我妈问我想不想回来,我想了好久,怕你们接受不了这样的我。”   我插嘴道:“你放屁。”   他蹭了蹭我,说:“嗯,香吧?我最终决定回来,因为…我太想你…和你们了。”   我突然觉得脸有点儿热,太想我…咳。   “对不起啊,我就这么走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虽然我是生过气,但是也是偷偷摸摸的,猝不及防得到一个道歉,我有点儿懵。   “船儿,”我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平静地说:“你一直这样,就很好,没什么能不能接受的,我们那么疼你呢。”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一个小坑,说出了我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我在车上其实是想告诉你,不要害怕,我在呢,大胆地去喜欢你想喜欢的人,谁敢说你不好我揍得他祖宗都不认得这个儿孙,还有,虽然说过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次,听好了啊,”我又歪头碰了一下他的脑袋,“江行舟,欢迎回家。”   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到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了,水声,风声,鸟声,虫声交织着往我耳朵里钻,还有江行舟轻轻哽咽的呼吸声。   肩头的衣服有些温热的湿意,他吸了两下鼻子,喏喏地说:“嗯,我回来了。”   24.   前边一个包,后边一个人其实挺累的,但是江行舟和我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所以我就这么把他背上了山顶。   露营地点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的二分之一修了半人多高的栏杆,栏杆外边就是峭壁,视野特别开阔,给人一种俯瞰的感觉。平台上已经大大小小支起了不小帐篷,林随意和金毛比我们早一步到达露营地,正坐在几个大包旁边玩儿拍手背,金毛被打得嗷嗷直叫,手背上一片红。   “船儿醒醒,咱们到了。”我偏头叫他,他迷糊地哼了一声,转醒过来,我把他放在其中一个大包上坐着,撸袖子开始搭帐篷。   “怎么只租了三个啊?”我数了数发现不对,问林随意。   她脸上都是汗,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用手给自己扇风,说“老板说只剩三个了,本来一般来露营的都会自带帐篷,不过有一个是双人的,咱们商量一下谁跟谁睡呗。”   “没你啥事儿,你睡单人的。”一姑娘跟着瞎掺和什么。   林随意不乐意了,嚷嚷着说:“凭什么呀?我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当姐妹!”   “凭你爸能练死我...”我朝天翻白眼。   “其实我是个男的,”林随意跳起来,“我要跟船儿睡。”   江行舟乐不可支地说:“好啊,随意过来喝水。”林随意跑到他面前抱着水瓶子朝我挑衅地笑。   “你别跟着瞎胡闹,好什么好,你俩消停会儿啊。”我发现这俩货合体了就开始烦人,我拍了下金毛问他:“你要睡单人的还是双人的啊?”金毛眼睛滴溜溜地转,“窝西欢一个人睡。”   “你怎么不问我啊?”江行舟笑说,我撇了他的脚一眼说:“你那脚上厕所都费劲,晚上别再自己给压折了。”   他挑挑眉毛不说话了,我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发虚,连忙把金毛拽起来去搭帐篷。   租帐篷的地方老板给了张说明书,我一打开跟鬼画符一样,金毛倒是不含糊,把东西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拼起来了,我在旁边有样学样感觉还挺好玩儿,转头朝那俩四肢不勤的人看的时候发现就江行舟一人抱着袋饼干坐那观摩我们劳动,我朝江行舟问:“我林兄呢?”   “租烧烤架去了,晚上Barbecue。”江行舟咔擦咔擦一边吃一边说,饼干沫子沾一嘴。我还在转换巴比丘是啥呢金毛就一弹起来欢呼:“Barbecue!Yeah!”   …吓老子一跳。   我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等帐篷搭完防潮垫睡袋什么的铺好就快六点了,天边已经出现了火烧云,金毛举着相机一顿子猛拍,嘴里赞叹不断,我绞尽脑汁儿想半天只想出来了仨字儿:啊!好美。   我正愁着我的高考语文会不会歇菜,那边林随意扛着一个简易的烧烤架提着一大袋东西就回来了,看着特男人,我跟江行舟嘀咕:“你看,这是真男人。”江行舟捅了我一下,“瞎说,我们随意可爱着呢。”   林随意走过来之后咣得把东西撂地上,拍拍手对我说:“咱们再去搬折叠凳子和桌子吧。”   我赶紧把她按帐篷里,“您歇会儿,我跟金毛去。”   把桌子和椅子搬回来,又在小超市里买了啤酒和饮料,回来的时候江行舟正金鸡独立在烧烤架前生火,我走过去开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脚能行么?”   江行舟点头,“没那么疼了,随意去买了药膏我贴上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罐雪碧开了递给在串肉的林随意,她看了我一眼,我说:“没什么,表扬表扬你。”江行舟笑了一声,我装没听见。   开始烤了我才发现金毛是个烧烤的高手,不一会我就闻到了香味儿,我对他比了个拇指,他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江行舟翻译说:“他小时候家里经常在别墅院子里弄这个。”   别墅…我对金毛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立马呲着牙回笑了一个。   这时有个男人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朝我们说:“嘿!能借点儿炭么?我们的炭不小心洒了水…”我定睛一看,这人还挺帅的,看着二十几岁,脑袋上带了一个发箍,额头鼻子上都有黑色的痕迹。   “行啊。”颜狗林随意马上就出动了,拎了一小袋递给他,那人朝林随意wink了一下,“谢谢小美女。”然后小跑着回去了。   林随意的眼光一直跟着他,我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儿了嘿!”林随意横了我一眼,捧着心口说,“长得好看的人是我的原动力。”   我鄙视地说:“那你对着我也没见串多快呢?”她重新带上手套,呛我说:“要不要脸?看你这么多年我都腻死了。”   “那离婚吧。”我说,她不认输:“房子归我,孩子归你。”   25.   江行舟捧着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快开花了,我见他这么乐也就没心思跟林随意抬杠了。   等肉和菜都穿好了,我们开始一边吃一边烤的时候,那借炭的哥们又来了,他朝我们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朋友们,再借点儿孜然呗…我们的撒了,嘿嘿。”   我说:“要不你们把东西拿过来一起吃被。”   他惊喜地笑了一下,“可以吗?”   江行舟接过话头说:“反正都是出来玩儿,人多热闹嘛。”   “哎!谢谢啊!”那人又跑回去叫人了,林随意从金毛那儿端来一对鸡翅放在江行舟面前,笑眯眯地说:“表扬你!”我不满地说:“人是我邀过来的你咋不表扬我?”林随意看都不看我,说:“你谁啊?咱俩不离了么?”   对方是两男一女,另一个男的看着贼酷,冷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女的看着也挺英气的,瘦瘦高高的,梳着一个高马尾。那个发箍男拉着酷男的胳膊朝我们介绍说:“我叫柏念,这是梁寻,那个是陈眠。”   我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纪云霄,这江行舟,那个…”林随意一举手开始抢答:“我叫林随意!那个是我们大厨Allen!”被点名的金毛吹了个口哨儿,“Hi~”   那个叫梁寻的男人走到Allen身边去帮忙了,柏念坐下说:“你们都是学生吧?刚高考完?”   “是啊,”江行舟说,“才解脱所以出来撒欢儿。”   柏念笑笑,陈眠喝了口啤酒,一开口竟然是沉沉的烟嗓:“你叫林随意?”林随意愣了愣,嘴里还塞着鸡腿,“嗯!”陈眠还没下句,柏念突然就往前凑了一下,两眼发光地说:“林随意!我就说听着耳熟呢,你就是鹭哥的女儿?”   我想了一下“鹭哥”是谁,看到江行舟眼神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林叔的名字叫林振鹭。   感情碰上熟人了。   “啊,你们认识我爸啊?”林随意一抹嘴,又拿了一串考玉米。柏念点点头,说:“我们经常去他酒吧玩儿,他老提你,什么随意不让抽烟啦,随意不让喝酒啦,我们可好奇能管住鹭哥的人呢,谁知道今天居然这么巧。”   林随意咬着玉米点头,拿起雪碧跟他们碰了一下。   江行舟转过头朝我眨眨眼,我把耳朵凑过去,他悄悄地说:“我记得林叔的酒吧是…”我没等他说完就嗯了一声,我们同时看了林随意一眼。   林叔的酒吧他不让我们去,一是太乱,二是因为…那不是一个单纯的酒吧,而是一个gay吧,我爸妈虽然跟林叔是朋友,但也禁止我们没事跑到他那儿去,连林随意都不准。我说不准林叔的性向,也从没有想八卦他们家的事儿。   柏念他们几个经常去那儿不就说明…   林随意吹完了一罐雪碧,跟江行舟耳语,我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差点笑出声,林随意说:“我他妈是个gay达啊…”   我们四个慢慢地吃,等他们俩把东西都烤好了端过来,七个人围了一桌子挺热闹的,柏念挺活泼,陈眠和梁寻的话就少点儿,但也能聊得来,吃吃喝喝到差不多十二点才散,柏念他们走之前还说:“明天一起看日出吗?”   我们都说好,柏念挂在梁寻身上歪歪斜斜地走了,陈眠走的慢点儿,回头跟林随意说:“明天见。”   林随意朝她挥挥手,“拜拜,晚安。”   我们轮流去洗漱,我扶着江行舟去洗澡,到了门口他就不让我进去了,我怕他摔,他撑着门框说:“别,你进来了我怕把持不住。”把我给臊得,这人说开了以后脸皮咋越来越厚。   在门外边儿喂了半拉钟头的蚊子,等他洗完了我又把他扶回去往帐篷里一塞,我说:“你先睡,我去冲个凉就回来。”   等我回来了还发现他在睡袋旁坐着,皱着一张脸,“咋了?”他把睡袋拿起来说:“这个睡袋味儿太重了,熏一晚上我就告别世界了。”   我拿过来一闻,嚯!差点儿熏我一跟头,也不知道这睡袋之前经历过什么,酒臭味汗味甚至令人一言难尽的体味参杂在一块儿,整个就一生化武器。我赶紧把它丢到帐篷外,不想再看它第二眼。   一回头江行舟愣愣地看着我,“又咋了?”我问,他撑着额头无奈地说:“你扔了我睡哪儿啊?”我拍了拍另外一个,“你睡我的。”他说:“那你呢?就这么睡啊?山上晚上多少度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吗理科生?”   其实不用他说我都能感觉到天一黑,山上就越来越凉快,就这么睡一晚我铁定感冒。   我看了江行舟一眼,心里有点儿紧张,我也不知道我紧张个什么劲儿,算了,gay兄弟也是兄弟,小时候就坦诚相见多少回了,就挤在一起睡个觉而已,别给自己加戏了纪云霄。   我定了定神,对江行舟说:“咱俩一起睡,反正这睡袋够大。”   江行舟有点儿惊讶,随后笑着说:“你别后…”我知道他又要臊我,打断他说:“不后悔!还睡不睡了?!”   “睡睡睡,你能小声点儿么,我都听出了3D立体环绕加混响的效果了。”说完他就挪到睡袋里,撑着脑袋朝我挑眉毛,“美人儿,来。”   我被激了一下,关了小夜灯,飞快地钻进睡袋里,把中间的拉链一拉。   江行舟和我到底是两个男的,睡袋再大我俩也只能侧着睡,此刻我跟他面对面贴着,被睡袋箍住了都不能后退,我感觉到他身上的凉意贴着我传过来,同时还有沐浴露的柠檬香,他的呼吸撒在我脸上,近在咫尺,似乎我往前一点就能碰到他的鼻尖和睫毛。   就像那个我都不敢回想的梦里一样的距离。   我突然觉得脸热,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心跳也乱了,有些不知所措。   26.   我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纪云霄,深呼吸,别怕,别慌,别乱,别硬。   默念了几遍八字真言后,我把自己逗乐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行舟在我躺下来之后倒是安分了,除了浅浅的呼吸声没别的动静,这人体质挺神奇的,不管白天睡没睡,晚上沾上床没多久都能睡着。他两只手臂都压在胸前跟我的抵着,时间长了我就觉得有些麻,这样缩手缩脚地睡觉太憋屈人了。   我叫他:“船儿?睡着了么?”他懒懒地嗯了一声,“干嘛啊?”我动了动手脚,说:“咱调整一下睡姿,这样蜷着我难受。”   结果我俩悉悉索索地翻了几个身都没找到让我们都觉得合适的姿势,江行舟估计是困急了,开始闹觉,他用力地翻了个身背朝着我,气呼呼地说:“就这样吧,爱睡不睡!”   我两条胳膊都伸出了睡袋外边,还举着呢,我寻思了一会,借着微弱的天光发现江行舟的脑袋从睡袋的小枕头上滑下去了,这个充气的小气枕不大,只能放一个头,照他这么睡明天就真落枕了,我也没叫醒他,省得一会又跟我不高兴,我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再轻轻一抬,让他滑到我胳膊上枕着,他迷糊地哼唧了一声,朝我拱了拱,背贴到我的身前,沉沉地睡了。   我把空着的那只手搭在睡袋外面,开始回想这一整天的事儿,一般我想着想着就能睡着,跟自己给自己讲睡前故事似的,但是今晚我却越想越清醒。   江行舟今天被我折腾得情绪大起大落,又崴了脚,今晚我能看出来他挺累的,此时他窝在我怀里,我能感觉到他因呼吸起伏的身体。   我莫名就觉得特别踏实,心里像是满满当当地塞着柔软的棉花,满足地想傻笑,就像…就像失而复得了一个宝贝。   就是再迟钝,我也能明白江行洲对我有多重要,我认识他的时间和我的生命一样长,他是我的兄弟,朋友,家人,在过去的十八年里随便挑一段儿回忆出来几乎都有他的身影。   至于别的方面,我也不想自欺,江行舟确实也给我带来了很多我意想之外的悸动。   看见他笑我就开心,他难过我就着急,他不见了我心里就空落落的没个底儿,他和别人亲近一些我就不爽,他烦人的时候我也只觉得无奈,毕竟从来没舍得跟他生过气。   在知道江行舟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反感,第一反应是心疼他选择了一条道阻且长的路,他心思太重,我只怕他辛苦。   长这么大我一直遵循着身体本能,行动比脑子快,想不来就不想,要是什么事儿都得想出个前因后果,不是自己找罪受么,随心一点儿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却对江行舟这个人毫无办法,他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脑子里那根万年不转一次的名叫“为什么”的神经,他带给我莫名的感觉,我不但没办法随心,还老想着去探究我的反常和他的动机。   可现在我只能感觉到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区别于和林随意的友情和爸妈的亲情。如今我就像是置身一场迷雾之中,在那层层叠叠的朦胧里都是我从来不去思考的为什么,想出去却没有方向,江行舟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光亮和指引,我只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来。   想了这么多我终于觉得有些瞌睡,江行舟安静地团着,我往前蹭了一点儿,下巴抵着他的后脑勺儿闭上了眼。   被江行舟的呓语吵醒的时候天还是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虫子在一声接一声的叫,颤颤悠悠的。我觉浅,睁眼的时候发现江行舟不知何时转了个身,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嘴巴里还哼哼唧唧的,我侧耳去听,差点儿把自己烧起来,这臭不要脸的居然做春梦了!还说梦话!   我僵着不知道如何是好,江行舟带着睡梦里那种特有的慵懒的调调在我耳朵边嗯嗯啊啊的,时不时还顶我一下,我已经感觉到他下身的热度了,挨着我滚烫滚烫的。   妈的,就问你尴不尴尬。   我被他哼得也有些发热,连忙叫醒他:“船儿?船儿?江行舟!你醒醒!”我抬手去拍他的脸,他的脸也好热,不知道是被我吵了还是怎样,他呼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说:“嗯…云霄…”   那口温热的气吹进了我的脖子里,顺着衣领子就往下钻,一路撩拨,我头疼地感觉到我也硬了。   我受不了地在他脸上一掐,“你他妈醒醒!”   江行舟一惊,抖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抬头撞在我下巴上。   “哎!”我痛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舍得睁眼了哈?梦里挺爽?”   江行舟朝后退了退,也没退多少,我听见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云霄,我…”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怎么也…”   我几乎要被他气炸了,揪着他的耳朵说:“还不是你瞎他妈蹭!”   江行舟沉默着不说话,我就怕他没动静,深呼吸了两下放缓了声音说:“算了,接着睡吧,再睡一会就得起来看日出了。”   说是这么说,我俩下面还贴在一起棍棒相向着,我想转个身,还没动呢,江行舟突然说:“要不…弄一下吧,不然睡不好…”   我懵了,怎么弄啊?   哥俩好啊,一起走啊,有飞机啊,一起打啊?   我说:“别…”我话都没说完,江行舟又有点儿委屈地说:“你不会嫌我是…”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连声说:“不嫌弃你!想啥呢!打就打呗来来来!”我还怕他尴尬,率先伸进去一只手把我的鸟儿掏出来了,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也挺尴尬的…   呃…   江行舟还是没动静,我臊着脸催他:“你快点儿的!来不来啊!”幸好这天后黑,他看不到我红成了一颗西红柿。   他慢慢的把手移到睡袋里,动了两下,我感觉到一个热热的东西在我的鸟儿上挨了一下,我吞了下口水:“开…开始吧…”话一出口我就想给我自己一下,我咋不喊个123呢?   江行舟估计被我逗地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是一股热气钻进衣领里,我心里被吹得痒痒,手上开始动了起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把呻吟压在了嗓子里,用鼻子喘着粗气儿,他的手不时得和我撞在一起,挺烦人,害得我动作都不流畅了,我着急地越动越快,一气之下胯下朝他顶了过去,把他的炙热和我的紧紧挨着一起撸动,江行舟喘了一声,带着粘腻的手抠在我的手背上。   “嗯…云霄…云霄…嗯!…”他开始低声叫着我的名字,伴随着难以忍耐的呻吟,我也忍不住了,哑着嗓子回应他:“嗯…在呢…别急…”   江行舟喘得越来越快,还带上了哭腔,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最后释放的一瞬间用垫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掰起他的下巴,亲上了他带着泪珠的眼睛,他浑身连带着睫毛都在抖,我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眼帘,入口的微咸让我有些心疼,我餍足地叹息了一声:“宝贝儿别哭…”   27.   有人用莫文蔚的《阴天》里有一句歌词来形容贤者时间——“除了激情退却后的,那一点点倦。”   倦个ball!操!现在该怎么办!一起抽一根事后烟吗!妈的不会抽烟啊!   江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抓在了我的左胸口,在他的手掌之下是我疯狂失控的心跳。他不说话,小口的喘着气,肩膀微微地颤抖,我清了清嗓子,说:“船儿啊...”他又一下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说:“你别说话。”   你当我想说么,我这不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嘛...   “我...拿点儿纸...”费老大劲才够到睡袋旁边的纸巾,清理的时候我手抖得揪了好几次鸟毛,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江行舟从头到尾都缩在我怀里一动不动,一点都没有臊我时的精神劲儿了,这让我感到有些神奇,又觉得这样的江行舟有点好玩儿。   把那团纸丢到角落里,心跳渐渐平静,我弹了一下他的耳朵,说:“你别是害羞…妈呀!”江行舟没等我把话说完,曲起一条腿用膝盖狠狠地顶了我一下。   这混蛋玩意儿!不让说话就不让说话嘛!这么大力都顶到我的蛋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疼得眼泪汪汪,恍惚间听到他小声地问我:“你干嘛突然那样啊?”我一下没转过来:“哪样儿啊?”他啧了一声,我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节约点时间…你不是困么?早…早点弄完了好睡…睡觉…觉。”   江云霄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又猛得一仰头把我撞得眼冒金星,他翻了个身似乎有点生气地说:“傻`逼!睡睡你的觉觉吧!”   我揉着酸痛的下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刚刚不还挺温情的么…   一想到刚才我就有点儿荡漾,以前我给自己弄的时候也没有这种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感觉,我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所以又开始默念八字真言,过了一会我就觉得有些困,折腾了这么久,我打了个哈欠,跟他说:“睡吧,等会儿起来看日出。”快要入睡的时候听到江行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眼前已经被黑暗占领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闹钟响的时候我那个烦啊,就像一百个林随意在我耳边说单口相声一样,我伸手掐掉闹钟,发现江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来了,头发蹭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一缕落在鼻梁上,随着呼吸上下飞着。   我觉得好玩儿,就没出声喊他,谁知道他像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朝我一笑,“早…”笑得又迷糊又好看,我心里一动,把他往我这边卷了卷,他顺着力道滑过来额头贴着我的脖子,还蹭了两下。   “要起了?”他闷声问,我说嗯,“起吗?”他又蹭了一下,“再睡五分钟…”   江行舟很少撒娇,突然来这么一下弄得我心里软乎乎的,在他头发上扒拉了两下,低声说:“给你睡十分钟的。”   他好像又不生气了,唉,小船儿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肯定要坏菜。   我不知不觉也睡了个回笼觉,直到金毛在外面猛拍我们的帐篷我才一惊醒,赶紧把江行舟摇起来,我们衣服都没换,套了个外套就出去了,我扶着他走到平台边的栏杆前,才发现不少人已经起来了,早上还很冷,大家都两三个挤作一团等着远处山头后边的太阳冒出来。我转头四处看了看,柏念他们站在不远处,梁寻从后面把他圈在栏杆面前,柏念像是没睡醒一样抱着他的腰枕在他肩膀上,看着就像普通小情侣一样温馨。   陈眠看到了我们,走过来打招呼,“早上好。”我朝她点点头,“早。”她转了转,“那个…林随意呢?”她不说我都没发现,金毛对着山峰间飘渺的晨雾拍了几张照,委委屈屈地说:“窝叫她,她嚎像生气了。”江行舟笑,说:“她起床气特别凶,让她睡吧。”陈眠点了下头,说:“我去叫吧。”   也没管我们在后头喊了她两声,自顾自地走了。我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说:“是个壮士。”   有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我们转过去,发现太阳已经露了一个圆圆的边,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的光。   柏念和梁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旁边,柏念握着栏杆有点激动,说:“寻哥你快看!”梁寻没去看太阳,而是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一只手拦着柏念的腰。   江行舟拍了我一下,说:“你老盯着人家看什么?”我转过头朝他笑了一下说:“没啊,我就觉得他们这样挺好的,看着贼和谐。”江行舟眼睛亮亮的,像点了两个小火把在里面,看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抬手把他的脸推向日出的方向。   不时有凉凉的山风略过,太阳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上爬,圆咕隆咚的像个加大号的鸡蛋黄,看着居然也有些可爱,江行舟缩了缩脖子,我低头问他:“冷么?”他没回头,摇了一下说不冷。   我把外套脱下来把帽子兜他脑袋上,像披了个小斗篷一样,他想把衣服还给我,我按着他的肩膀说:“安分点儿,我不冷。”   有人在旁边吹了一声轻跳的口哨儿,我看过去,发现柏念朝我笑得神秘兮兮的,我不解地挑了挑眉毛,他只朝我笑也不说话。   江行舟拽了我一下,“云霄!你看!”我听他惊喜的声音有点想笑,看了他一眼才转头去看太阳。   鸡蛋黄儿已经全部露出了山头,光线变成了隐藏着喷薄之力的金色,环绕在山间的晨雾被几根光柱穿过,也被染成了金光闪闪的薄纱。   “云霄…”江行舟看得呆呆的,呐呐地喊我,我嗯了一声,说:“看到了,漂亮。”江行舟朝前走了一步,手握着栏杆,我伸出一只手揽着他怕他摔。   “我天…好美啊…”林随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脚都踩上栏杆了,陈眠站在她后边儿扯着她的帽子,言简意赅地说:“美。”   金毛猛按快门,拍着拍着又朝我们拍了几张。   日出看的就是这么一会儿,出来了之后就没什么看头了,林随意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早餐。   江行舟被林随意扶着在金毛身边一边慢慢走一边看他拍的照,我在后边儿跟着,柏念追上来拍了下我的肩,笑嘻嘻地说:“哎,你跟那个男孩儿是一对儿啊?”   我一懵,“谁?”柏念撞了我一下说:“藏着掖着干什么呀,你俩看着就特像一对儿呢。”   “不不不等会儿,哥,你说我跟谁?”我拦住他停了下来,脑子还是懵里懵懂的。   柏念指了指江行舟的背影,“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孩子,你俩。”我听见轰的一声,脸迅速开始发热。我连连摆手说:“你误会了误会了,我们…我不是。”柏念扬起一边眉毛,“是——吗?我看你俩挺和谐的呢,至少他看你的时候…哎你打我干嘛呀!”梁寻走过来在他后脑勺儿上兜了一下,柏念立马炸毛。梁寻把他一拉回身边,朝我点头致意说:“不好意思。”我愣愣地回答没事,他俩走的时候我还能听到柏念在絮絮叨叨:“我看他啊就跟当初你似的当局者迷…”   我呆呆地站着,脑子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从何下刀,柏念刚刚说什么?   我当局者迷?   28.   其实柏念的话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的,保不定有一些“Gay眼看人基”的成分在里边,他说我当局者迷,也许他这个旁观者本身就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呢?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我跟江行舟站在一块儿是什么效果,昨晚那一场冲动暧昧被我俩默契地避了过去,他这么玲珑的心思都选择了回避,我强行冲破迷障只会更尴尬吧。   柏念被打断的话也挺耐人寻味的,江行舟看我的时候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他看着就不自在,好像他眼睛里的小火把能把我烧起来似的。   “嘿!”林随意在我眼前扣了一个响指,我猛地回过神,“啊?”她递了一张纸给我说:“发什么愣呢?粥都弄手上了。”我低头一看,原来我想事儿的时候一直在无意识地搅动碗里的白粥,不小心弄了一些在手指上。   我接过纸,脑子开始脱缰,白色粘稠的液体和纸巾…我胡乱地擦了擦,撇了一眼江行舟,他垂着眼皮喝豆浆,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是不是豆浆太烫了,他的耳朵红红的。   坐在对面柏念突然噗地笑出了声,喷自己一脸粥,梁寻拿了张纸给他擦。   林随意摸了摸肚子,“没吃饱啊,我再去买个蛋。”陈眠特酷地把她碗边的鸡蛋磕在她面前,“我吃饱了。”林随意也不客气,朝她笑着说:“谢谢眠眠姐。”   柏念被擦完脸,兴致勃勃地说:“这儿有个高空滑索挺好玩儿的,一起去吧?”   我们都没什么意见,就是有点儿担心江行舟的脚,我问他:“你能玩儿吗?”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能吧,不能也没事儿。”   金毛特别兴奋,照也不拍了,感觉他们外国佬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玩儿法。   一行人商量好了就收拾东西出发,我们打算上午玩完高空滑索下午坐个缆车下山回家,露营么,住一次图个新鲜就成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高空滑索是真的高,在两座山之间就拉了那么一条细细的钢丝,往下看是深渊般的峡谷,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别说人了,连房子都没有指甲盖儿大,入眼只有大片大片的翠绿和蜿蜒的山道,隐隐约约有奔腾的水声,峡谷中央是条河,我借工作人员的望远镜看了看,流水还挺急。   我们来得早,不用排队,梁寻第一个上,柏念嘟囔:“我想第一个。”梁寻摸摸他的头说:“我先过去,等会儿接着你。”柏念又高高兴兴的了,   江行舟小声地和我说:“有点儿高啊…”我看看他的表情,说:“要不咱们别玩儿?”他又摇头,笑了一下:“要玩儿。”   梁寻已经滑了出去,他一手握着安全绳一手张开,长腿和身体形成了九十度的角,像坐着溜出去了似的,到索道中间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呼啸,树林里还挺应景儿地飞出一群鸟儿,衬得他跟大侠似的特潇洒,我感觉我有点儿跃跃欲试了。   柏念跟打了鸡血似的蹦,梁寻在那边儿落地之后朝我们这儿摇摇地挥了一下手,柏念见了不停地催促工作人员快点快点,安全扣一扣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蹬了出去,嘴里喊着:“寻哥接着我!”   远远的就看到柏念撒开了手,梁寻等他滑近了也张开了双臂,柏念扑进了他的怀里。   工作人员问道:“下一个谁?”我赶紧说:“我我我!”这东西看着挺叫人热血沸腾的,我回头跟江行舟说:“我去了啊!”他特严肃的朝我点头,我知道他有点儿怕高,一边穿往身上套安全带一边说:“别怕,你跟着我后边儿来,别往下看,看我。”他愣了一下,摸摸鼻子说:“好的。”   林随意突然出声:“哎我看不下去了。”金毛默默朝她伸过去一只手,他俩击了个掌,陈眠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三个神经病。   工作人员推了我一把,我感觉我自己被发射出去了,耳朵里都是呼呼的风声,钢丝两头有落差,我带着挡风眼镜,能看到脚下略过的景色,跟飞似的,心中有想大喊的欲望,我运足了气:“哈——”哈完了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哪个江湖高手出场跟个美声歌唱家似的啊。   落地之后我的脚有点儿发软,把安全绳什么的解开之后我看到工作小哥朝那边打了个手势,我眯着眼看了看,江行舟已经挂上了,正准备出发。   柏念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来时的方向,说:“我早晨的话没说完,你要听么?”   我没去看他,江行舟被推了出来,快速朝我们这儿靠近,他有些紧张地抓着绳子,不敢低头,梗着脖子看着这边,我点点头:“你说。”   柏念的声音轻快却不轻佻,我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我们上山的时候就看到你和那个男孩儿了,你满头大汗地走着,他一直是笑着的。”   风把江行舟的刘海儿都吹起来了,他一开始闭着眼睛,滑了一段之后又睁开,紧张得可爱。   “后来在营地那儿我们一起吃烧烤,他几乎隔几分钟就要看你一次,眼神怎么说,又温柔又眷恋,只是你一直没发现。”   江行舟看到我了,我能看清楚他亮亮的眼睛,小火把燃烧得旺旺的,他朝我露出一个笑。   “日出的时候,看见了美好的东西想立马分享给喜欢的人的心情,我是对寻哥,而他是对你。”   江行舟朝我张开了双手。   “吃早餐那会儿他其实一直偷看你发呆来着,你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豆浆其实早就喝完了,你没发现他紧张得耳朵都红了吗?”   江行舟越来越近,我慢慢地抬起手。   “你背他上山,满头大汗不自知,生怕他摔着跌着,生怕他冷,你其实也总是下意识的去看他,你都没意识到罢了。”柏念顿了一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像是给我的心脏注射了一管兴奋剂。   “他喜欢你啊,傻小子,你自己就不用我说了吧?”   嘭地一声闷响,江行舟夹着清凉的山风撞进我怀里,我以为我的心跳在柏念跟我说话的时候就不能再更快了,在拥抱江行舟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错了。   “我厉害吗!”江行舟在我耳朵旁雀跃地小声说,我把他放下来,扒拉了几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厉害死了。”我说。   柏念无声地笑笑,走开了,我对着他悠哉悠哉的背影说:“念哥,谢谢你。”   他没转身,朝我比了个拇指。   江行舟还某些激动,喘着小气儿问我:“谢什么啊?”   我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说:“秘密。”   柏念的话对我来说就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从第三方的角度给了我一些提示,我总算可以脱离之前那种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了。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在我连手都没牵过的那几场恋爱里,两个人在一起无非就是早上你给我带早饭中午我请你吃食堂,现在想起来难怪它们都枯萎得迅速又决绝,对江行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来没出现在第二个人身上过,我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头绪,还以为会徘徊许久的时候柏念又突然出现直接带着我走到了迷雾的出口,我又不是真傻,当我可以触碰到谜底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比如江行舟真的经常看我,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尽管我是在吐槽林随意坐滑索时胡乱飞舞的四肢和杀猪般地惨叫,又或者是我们一起看金毛努力想稳住身形却还是一路像个陀螺一样旋转着冲向我们的时候,他会从笑出眼泪的眼角快速地扫我一眼两眼好几眼。   坐缆车的时候他会有些紧张地拽着我的袖子,看到一朵奇形怪状的云会小小的惊呼:“云霄你看!像不像院子里的那只肥猫!”不是随意你看,不是Allen你看,而是云霄你看,我看着坐在对面叽叽喳喳的两个人,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每每发现这些蛛丝马迹我的心就会酥酥地发麻,没有一丝不适或反感。   心情随着他,眼睛也随着他,会对他的脸产生不可描述的欲`望,想对他比任何人都好,如果同性恋这条路又黑又长,我宁愿他身边的人是我。   想到这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内心很平静。   我喜欢江行舟。   我这人向来随心,意识到我喜欢一个男孩儿的时候居然只觉得心满意足,大概它也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原本是一个心思如柱的糙汉,为了江行舟生生把柱子磨成了筷子,不说心细如发吧,对一些方面确实敏感了很多,而这些方面也只对江行舟一个人而言。   有些矫情了。   回程的车上,江行舟靠着椅背睡着了,昨晚我俩都没睡好,上午又是滑索又是缆车的,江行舟有一点点恐高,估计精神一直绷着。   车子颠簸了一下,我在江行舟的脑袋磕上玻璃之前迅速揽住他,拨着他靠向我的肩膀。   林随意从前面转过身,跪在椅子上举着一袋薯片问我们吃不吃,我朝她嘘了一下,她看看江行舟在看看我,鬼灵精怪地笑着用口型说:“没眼看。”   爱看不看,船儿在我手,管你单身狗。   走之前我们和柏念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难得半道朋友能玩得这么投缘,而且柏念还是我的贵人。   我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柏念哥,怎么表白才好?”   他很快回复:“弟弟,表白对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来说只是个捅破窗户纸的动作,不求华丽只求真诚,勇敢地上吧云卡丘!”   我笑笑,低头看了一眼江行舟垂着的睫毛,在跟这货表白之前,我得再确定一次他的心意。   30.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找不到机会和江行舟独处,甚至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是这样,我们那天回家了以后,各自回家休息,江行舟因为金毛的原因也没住我们家,早上等我起床了,上楼找人,咣咣咣敲半天门没人应。我给他打电话:“你人呢?”他说:“我陪Allen在逛街啊。”我撑着他们家门板,想把手机给吃了,我说:“大早上逛什么街啊?你俩是小姑娘吗逛什么街啊?你去逛街怎么不带我啊?”他声音时远时近地说:“云霄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这里好吵。”我愤怒地回家,把我妈给他和金毛准备的早餐都消灭了,差点撑吐。   晚上等半天也不见回来,我又给他打电话:“你人呢?”他说:“我在带Allen吃大排档,你要吃什么吗?”我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吃夜宵也不叫我?”他笑着说:“不在家那边啊,你过来也挺麻烦的。不要我就挂啦,你早点休息。”   我对着已经黑屏的了手机不知道目瞪口呆,觉得有些荒缪,金毛刚来的时候那种烦躁感又出现了,我锤了锤胸口,把被子当成江行舟狠狠地揉搓。   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又不在,我刚掏出电话就发现更早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条信息,【今天带Allen去万青寺啦。】   啦你个头啊!   我把手机一关,气冲冲地去找林随意打游戏,被没睡醒的林随意更气冲冲地打出门,只能委屈地陪我妈去买菜。   想象一下,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挎着个菜篮子跟在我妈身后,接受菜市场老板熟人的各种调侃兼调戏,路过家禽区的时候还被一只刚抓出笼的鸡扑棱一身鸡毛,我妈始终骄傲地扬着她新烫的卷卷头,脸上挂着三分矜持七分炫耀的微笑。   晚上我才把手机打开,除了班上几个同学叫我出去玩之外没有别的消息。   我没给他打电话,反正他现在在哪里都没有叫我一块儿,问了只会让我更闹心。   就这么过了几天,我每天都睁眼等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才睡,睡又睡不好,老梦见江行舟这个混蛋玩意儿跟我玩捉迷藏。睡不好的后果就是醒不来,醒不来的后果就是堵不到江行舟,堵不到江行舟的后果就是我那天去找林随意的时候碰上了林叔,他看到我劈头就是一句:“瞧你这一脸丧气,失恋了啊?”我心说失个屁,我恋都没开始恋,表白对象人都抓不到,我都要不喜欢他了。   我不跟江行舟联系是因为我生气,他不跟我联系是什么鬼?他不怕失去我吗?   见到江行舟那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玩游戏,出了一身汗,去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就发现他和金毛坐在我们家沙发上陪我妈聊天,我走出去的时候脑袋上都在滴水。   我像是好久都没见到过他一样,呆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妈抬眼就开始刺我:“能不能擦干水再出来?当我每天擦地是没事儿干吗?”我哦了一声,又转身拿了一条干毛巾盖在头上,逃命似的快步走回房间,途中撞上了我们家饮水机。   把门关上靠在门板后边儿,我还能听到我妈惊天动地地笑声。   我伸手盖住左胸口,我几乎都能看到心跳在撑着胸口那层皮肉跳动,我不过是几天没见着他而已,就想他想得不行,猝不及防地一见我突然觉得连指尖都是疼的,十指连心,我确实委屈得不行。   好不容易我知道我喜欢你了,尽管有点儿晚,你却连让我好好说的机会都不给,你知道我有多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吗!   去他妈的你喜欢我,连菜市场那只鸡都知道往我身上扑,你之前那股恨不得粘我身上的劲儿呢?   我胡乱地把头发擦了,正准备再去杀两把游戏,有人咚咚咚地敲门:“云霄?我进来了啊。”   江行舟进来轻轻地把门带上,咔哒一声,我觉得在心里叫嚣着要找他算账的小人儿突然闭嘴了。   他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摊开手心,语气轻快地说:“那天去万青寺给你求了个平安符,给。”   我看着他白净的掌心里躺着的小巧的布袋,没说话。   他探头看了我一眼,呐呐地说:“云霄,你眼睛怎么了?”   “怎么了?”我开口才发现嗓子很干,像是灌了一口沙子似的。   他担心地看着我,说:“好红…疼吗?还是进了脏东西?我去拿眼药水…”我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他不知所以然地看着我,“云霄?”   我最终还是舍不得生气,上前一步拥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深呼吸。江行舟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不知道是不是他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问他:“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躲着我干什么?”   江行舟双手撑在我的胸膛上,有点儿心虚地说:“没躲着你啊…你干嘛快放开我…”   我嗤笑了一声,说:“江行舟,你脚都没好利索就往外跑,电话信息都不给我一个信儿,你真把我当傻子啊?”   他放弃了挣扎,双手垂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那天晚上不是…我太冲动了,回来了就反应过来我怕你恶心我。”   我几乎都要被他气笑了,问他:“那今天怎么又来了?”他乖乖地回答说:“Allen要走了,晚上的飞机,来和干妈道别。”   我舒了一口气,江行舟痒得直躲,我手紧手臂说:“终于要走了…”江行舟愣愣的,“啊?”   我抱着他晃了晃,说:“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喜欢谁?”   他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嗯?”   还装。我笑了下说:“你还让我猜。”   江行舟沉默了好久,我感觉到他绷得越来越紧,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你…”他卡了一个字出来,我觉得太好玩儿了,以前是我被他捉弄得说不出话,没想到能有反转的一天。   我抬头在他耳边说:“船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被我说得一个激灵,紧紧抓住了我腰侧的衣摆。   “抬头看我。”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掐着他后颈的软肉,强迫他抬头,我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近距离能看到他呆呆地睁着眼睛,睫毛时不时抖一下,真是…可爱的要命。   我慢慢地低声说:“在把猜想告诉你之前,你得知道一件事儿,”我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听了不准哭。”   “江行舟,我喜欢你。”   “我猜你喜欢我,对不对?”   他猛地一抬头,眼里迅速蓄起了泪水,嘴唇轻轻抖动着,又用牙齿咬住下唇。   我叹了口气说:“说了不准哭。”   他眼睛一眨巴,眼泪滚了出来,像是在我心上滚过两滴热油,烫得我皱眉。   他抓着我的衣摆,眼泪越流越多,慢慢地变成了小声的呜咽,我把他按进怀里,感觉温热的眼泪流了我一脖子。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细细的,我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说:“你知道了啊…”   我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紧紧抱住他,“是啊,我终于知道了。”   对不起,我终于知道了。   31.   江行舟抱着我哭了很久,我听到他一直在吸鼻子,打算去给他拿点儿纸,我一松开他他就说:“你干嘛?”我说:“拿纸给你擤鼻涕啊。”他箍着我的腰不放,我只好抱着他一步一步地挪到书桌旁边,完了他拿了一张纸按在眼睛上说:“哎,我要哭瞎了。”   我拎着半湿的衣领抖了两下,说:“有啥好哭的啊,我笑都来不及呢。”他肿着一双眼睛盯我半晌,叹气说:“算了,我不哭也瞎。”   我觉得他在骂我…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又蹭到他面前去,盯着他的脸看,我们船儿真好看啊,眼睛肿成核桃了也好看,我伸出手指在他的眼皮上摸了摸,热热的。   他抬眼看看我又垂下目光,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抿了下嘴唇,他把头偏开,小声说:“看什么看啊。”   我这才发现他耳朵又变成粉红色的了,本能地就低头嘬了下他的耳朵尖儿,跟他说悄悄话:“你好看。”   江行舟激灵了一下,耳朵更红了,我觉得趁这个时候我该做点儿什么,比如亲他。   气氛正好,人也好,我按着他的后颈让他稍微抬了一点头对着我,他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艳红的血色,我舔了舔嘴唇,正准备靠上去…我妈突然敲门。   “你俩干嘛呢?小艾要走了你俩叫上随意送人去机场啊!”   我:“……”操!   江行舟看到我一脸吃瘪加惊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拍拍我的脸说:“走吧。”   我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边儿,嘟囔着:“这小子净坏事儿…”   江行舟手都放在门把上了,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我把脸贴上去蹭了他一下说:“我真的特想亲你啊…”   他又笑,笑完了在我脸上轻轻地啵儿了一下说:“哎哟太可怜了。”   出了门我飞快地打了一辆出租,这回我学聪明了,把金毛塞前边儿,再把江行舟塞进去,我坐中间,林随意关车门的时候还觉得有点空。   林随意惊喜地说:“哎!我这是瘦了啊?”   我把头转向了江行舟并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江行舟眼睛笑着撇了我一眼,我被这一眼看得又有些萌动,我拍拍司机的座位说:“师傅去机场,麻烦您快点儿。”   司机一边换挡一边说:“小伙子不要急,我再快也不能飞去啊。”   我说:“我怕晚点。”晚点这货就走不了了。   到了机场,送金毛进去的时候他把两个小袋子交给了我和林随意,然后上前拥抱了我们每一个人,他在我耳边说:“对他好。”我没说话,笑着和他对了下拳头,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林随意依依不舍地跟他挥手,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你老舍不得个什么劲儿啊,人有对象好么,你连性别都对不上啊兄弟。”我把她的脑袋转回来,人金毛早看不见了。林随意抓着我的手腕就是一扭,我猝不及防地被她扭了个转,“哎!”她放开我的手,切了一声:“肤浅死你得了。”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说:“我去找我们鹭爷去了,你俩回吧。”   江行舟说:“我们可以先把你送去林叔那儿啊。”   林随意摆摆手,朝他眨了眨眼睛说:“我不跟着你们瞎掺和了。”江行舟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林随意走了之后我和他站在路边的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说:“回去吗?”他招了一辆出租车,点头说:“回吧,你不是…”他凑近我一点儿,低声说:“你不是想亲我么?”   我轰得一下烧起来了,开始变西红柿,手忙脚乱地坐进车里,猛拍司机的座椅:“师傅快快快快开车!”   司机被我催得条件反射猛踩了一脚油门,飙出去老远了才一脸懵地反应过来,“二位去哪儿啊?”   江行舟哈哈哈哈哈地报了地址,拍了拍我示意我冷静。我拽住他的手,心都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我几乎是拉着他跳下车,跑了几步又跑回去给车费,零钱往口袋里一塞拉着他又冲,他什么都没说,嘴角轻轻勾着跟着我跑。   一口气冲上楼,他掏出钥匙说:“你冷静点儿成不成?”我呼呼地喘气,“成。”一进门刚把门关上我就把他咚墙上了,去他妈的冷静。   江行舟轻轻地笑了两声,我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嘴唇相贴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和他都同时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江行舟的嘴唇很软,带着点凉,我像是一个渴了很久的人咬着他的嘴唇辗转吮吸,他眯着眼睛看我,眼里盛满了笑意,我被他看得受不了,抬起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又亲了下去。   但是不够,这样还不够。   稍微分开了一点儿,我有点喘,说:“能用舌头么?”他嗯了一声,睫毛在我手心里扫了一下,痒到我心底里去了。他微微张开了嘴,伸出了一点点嫩红的舌尖,像是一个邀请。   要命,我从来没发现江行舟能有这么撩人。   我几乎是扑上他的嘴唇和舌尖的,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个,舌头笨拙地在他口中进出,他好像也不得要领,滚烫的舌尖绵绵地缠着我的,没过多久我就感觉有津液从嘴角流了出来,但是我和江行舟谁都没有停下来,我另一只手死死地箍着他的腰,盖着他眼睛的手扣上了他的后脑,我不管他现在看没看我了,我只想吻下去。   “唔…”江行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唤回了我快被燃烧殆尽的理智,我退开一点儿,凝视着他在黄昏中泛着潮红的脸,他小喘着气儿,嘴巴被我吻出了鲜艳的红色,眼睛水润润的,嘴角甚至有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一丝口水。   他双手在我的腰侧轻轻摩挲,不时轻轻地抓一下,我感觉我已经快硬炸了。   32.   “船儿…”我低头去舔他嘴角的津液,他微微地颤抖着回应我:“嗯…”我被他这一声嗯撩得胯下一紧,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他又“啊”了一声,手在我背上抓了好几下,他说:“云霄…去房间里…”   我弯腰在他膝窝里一抄,把他抱进了卧室,站在床前我犹豫了片刻,没舍得扔,俯下身把他放在床上。   在我想起身的时候我没能成功,江行舟几乎一挨上床板双手就缠着我的脖子吻了上来,他在我的脸侧和嘴角密密地亲着,我跨上床,双手撑在他的脑袋旁边看了一会儿,直起上身把T恤给扒了下去。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里尽是依恋,我心里一软,在他耳边说:“手抬起来,我给你脱。”脱完了衣服脱裤子,我把我俩都扒得只剩下一个内裤,江行舟很白,我轻轻的触摸他光滑的皮肤,他在我手底下颤抖,没有出声拒绝。   我又压着他亲了一会儿,手在他的胸口轻轻摩挲着,把他的乳珠放在指间揉捏,很快他就喘了起来,说:“云霄…我…我…”我最受不了他这么唤我,强忍着心里的躁动说:“我知道…你把我的一起掏出来…我们一起…”   江行舟把我快自己探出头的阴茎轻轻地掏出来,拿在手里上下撸动着,另一只手撸着他自己的,我咬着牙才能忍住不呻吟出声,手上加大了力气揉搓他的乳珠,在他的颈窝和锁骨上来回亲着。   他小声地呻吟起来:“哈…嗯…云霄…”身子还小幅度地扭动起来,我在他耳朵上舔了一口,声音都低哑了,“要什么?嗯?”   “嗯…亲我…”他细细地说。   我吻住他微张的不断发出呻吟的嘴,把那些撩人的动静堵在了源头,我有些粗暴地用舌头在他口腔里卷着,伸出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握住我们的滚烫的命根,慢慢地动起腰来。   “嗯!…啊…”我刚松开他呻吟声就溢了出来,我喘息着在他耳边说:“宝贝儿叫我…”说着我低头含住了一颗乳珠,用舌头刮蹭着硬硬的小豆豆,江行舟小声的尖叫:“啊!云霄…纪云霄…”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一条腿蹭我的腰,我笑了一声,“哎…船儿宝贝儿…”我加快了腰部的耸动,江行舟也不自觉地挺腰。   他抬起一只手圈住我的脖子,急喘着在我耳边说:“嗯…纪云霄…我喜欢你…特别…啊…特别喜欢你…”   我心里一麻,感觉到手里的阴茎跳了跳,我低吼一声吻住了他,舌头在他口中疯狂地翻搅,没多久我们同时射了出来,两手滚烫。   我把一只胳膊塞到他脖子底下垫着,躺在他身侧努力平静着呼吸。江行舟动了动,我把他卷到怀里。   “嗯?”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我侧身抱住他亲他的额头,“没什么,抱抱你。”他笑了一下,抬手搭在我腰上。   我闭着眼睛说:“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他嗯了一声,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你会吗?”   “……不会,”我自己说着也觉得没底气,“不是有那种片儿么,看个百八十部也就会了。”   江行舟噗地一声笑出来,笑得身子都在抖,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在往我锁骨上喷湿乎乎的气儿,我有点恼羞成怒地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笑了!等我学完了你就完蛋了我告诉你!”   他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乐,我问他:“你会啊?”他摇头,憋了一会儿又噗嗤笑了出来,我强撑着面子说他:“你会也没用,用不着。”   他乐得更厉害了,两条光溜溜地腿还蹬我,我抬起腿夹住,回想了一遍我们的对话也乐了。   我俩抱成一团笑了能有二十分钟,两个神经病。   我抱着他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床太小滚不了圈儿,他趴在我身上抬头看我,弯成小桥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欣喜,我用拇指指腹在他脸上摩挲了一会儿,说:“等哪天,你跟我说说吧。”他问我:“说什么啊?”   “说你从哪天开始偷摸着喜欢我的。”   江行舟下巴往我锁骨上一放,伸手揉我的脸:“不告诉你,省得你瞎得瑟。”   我抓住他乱动的手说:“不行,坦白从宽,”我在他掌心里亲了一下,接着说:“我可能晚一步喜欢上你,但是我总有一天会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他愣了愣,身体往前蹭了蹭,埋首在我耳边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要睡着了,他才说:“好。”   我侧头亲了下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跟他说:“江行舟,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End】   本文完结,多谢十天来大家的陪伴,每一个亮起的小灯泡都给了我无限的动力,这是一篇减压小短文,希望能博君一笑,我不胜荣幸。   知道有小可爱们在等车,请排队买好车票,咱们番外见。   番外〈一〉   既然跟江行舟这货放下了狠话,第二天我就行动起来了。我先是偷偷摸摸把门给锁了,然后偷偷摸摸地拉上窗帘,然后再光明正大地把江行舟抱在身前坐着,然后怀着虔诚的心情打开了电脑。   对于一起学习怎么…鼓掌这件事儿我之前是这么跟江行舟说的:“你也得清楚这件事儿的流程对不对,不然到时候我对你有点儿什么动作你都莫名其妙的那多坏兴致。”   江行舟听完了睨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拍了拍胸肌说:“怕个屁啊!”   …然后现在我把手在他腰上紧了紧,吞了口口水说:“船儿我紧张。”   他反手摸摸我的头发,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块西瓜说:“没事儿,你要是记不住大不了我学动的比较多的那个。”   宝贝儿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喂我西瓜能看我一眼吗?捅我鼻孔里去了你知道吗?   我把手放到了键盘上,带着点儿哆嗦地输入“怎么上床”,然后被江行舟拍了下手背,他满口的西瓜不清不楚地说:“关键词啊关键词!”   哦哦关键词…我又加了几个字儿,“男人和男人怎么上床”。   查出来的连接都是:   男人和男人怎么X交。   X网视频!男人和男人上床!   四种方式让男人插得更深…   我:“……”   江行舟笑得西瓜汁都喷到屏幕上了,我摸摸他的背,无力地把下巴垫在他的肩窝里说:“别笑了,待会呛着,上次随意呛到西瓜籽儿从鼻子里喷出来你还记得吧,那场面我简直终生难忘啊。”   我不知道点哪个,就用鼠标胡乱转了几圈,然后闭着眼睛一点。   “云霄,”江行舟拍拍我,“睁眼。”   我悄摸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顿时目瞪口呆:“卧槽?!怎么…”   显示器上一片乱码,按哪里都没反应。   中…中毒了…   江云霄乐得直蹬腿儿,哈哈哈哈哈地倒在我身上,我踢了一脚主机,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然后彻底歇菜了。   我:“……”   江行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这个事儿在电脑修好之前估计得先搁那儿了,我抱着抖成缝纫机的江哈哈无奈地想。   接下来几天过得有些憋屈,每天晚上江行舟光着身子在我身下哼哼的时候我总觉得用手不够了。   于是我转念一想,拿起手机向前辈柏念求助。   我给他发微信说能不能分享一点儿资源,他发语音问我为啥不自己找,我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下,他过了五分钟没回我,我就催他,过了一会儿他那边发来几个字【他在笑】,然后又是一段儿几十秒的语音,柏念在那头儿笑得都快断气儿了。   江行舟看我一脸郁闷凑过来看,完了还教训我:“家丑不可外扬啊,也就你上赶着给人当笑话去了,傻不傻呀。”   柏念笑归笑,后来还是给我发了几个视频,还给我发了注意事项和要用的东西,真是知心好gay友。   当天晚上我就举着手机,江行舟缩我怀里把视频给看了,看完了我只觉得血脉喷张,手机一扔把江行舟搂着狠狠地亲,他抱着我的脖子说:“明天去买东西。”我正脱他的内裤,听到了就应了一句:“买买买!”   第二天我带了个帽子,借了林叔酷毙了的太阳镜,打了个出租绕了能有几十块的车费了才下车,走进一家药店,柜员看到我还吓了一跳,估计以为我是个抢劫的。   磕磕巴巴地买完东西我都快熟了,又打了个出租回去,小塑料袋子里面的几样东西搁在大腿上,过一会儿看一眼。   回家了才发现我爸妈留了条儿说他们回老家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几天,我看了心说真是天助我也,今晚就把你们儿媳妇儿拿下。   吃完江行舟下的面,等他洗完澡我就可以吃他下面了…哎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臭不要脸。   江行舟洗完澡就套了件我的T恤出来了,我比他高,他穿我的衣服有点儿大,遮住半个屁股,要露不露的,还没穿内裤。   我从沙发上蹦起来就把他抗房间里去了,放在床上压着亲,他被我亲得哼哼唧唧的,还拿腿蹭我的腰发浪。   我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直起上身脱衣服,然后脱裤子,过程中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他朝我笑了一下,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一手揉着他的乳`头,一手伸下去帮他撸,网上说第一次在下边儿那个可能会很疼,我得让他先爽一发。   别问我怎么上网,老子他妈用手机查的!担心老半天会中毒!   “哈…嗯…”江行舟在床上从来不磨叽,想叫就叫,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儿,能把他折腾出动静我自己也特兴奋。   我换了一边乳`头接着揉弄,从他的耳朵边儿慢慢舔到锁骨,再用舌头在颈窝里转几圈,沿着他的胸膛往下亲。   “云霄…啊…”他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轻轻地抓着我的头皮,我在他肚脐眼儿上亲了一口说:“宝贝儿不急…”他的喘息勾地我心痒,我舔过他的人鱼线,张嘴含住了被我撸起来了的家伙。   “啊!…”江行舟挺了下腰,阴`茎在我嘴里又大了一点儿。   我舔了舔柱身,小心地不让牙齿磕着它,给他来了一次深喉。   喉咙里反射性地想吐,但是江行舟软软的呻吟又让我心烧,我闭了闭眼开始吞吐,一只手揉搓着他的囊袋,一只手给自己手`淫。   “云霄…云霄我要…嗯…”几次深喉之后我含住他的龟`头吮`吸,江行舟不自觉地朝我挺腰,把那玩意儿往我嘴里捅,我张着嘴由着他,心里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嗯!…”一个挺腰之后江行舟射在我嘴里,他朝我伸手,“吐出来…”我咕咚一声咽下去,抱住他说:“宝贝儿的甜。”   他摇了下头,“亲我…”我吻住他,舌头勾着他的翻转,两唇分开的间隙他小声地说:“腥死了…”我没说话,又去舔他的耳廓,他那里敏感地要命,没一会儿又哼唧起来。   抓过放在床头的安全套和润滑剂,我弓起身子一边给自己带一边和他接吻,然后又挤了一手润滑剂,我贴着他的耳朵说:“我来了…”   他紧紧地拥着我的脖子点头。   第一个指头就有点困难了,刚挤进去半个手指头江行舟就疼得咬牙,我亲他试图缓解一下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到他下面松了松,我一口气插到底,江行舟又绷紧了身体。   “啊!…疼…”听到他好疼我就赶紧往外退,他感受到了缩了下小`穴,带着哭腔说:“别停…我想给你…”   我眼睛都红了,浑身的血液都在咆哮。   我亲了亲他的眼睛,手指慢慢打着转儿给他做起了扩张。   我在他的胸口种了不少小草莓,红红的一片儿,含住他的乳`头吮`吸,没一会儿他又呻吟起来,“啊…嗯…云…”   小`穴已经放松了很多了,我加入了第二根手指头,江行舟绷了一会儿,我发现他的阴`茎疼得一直没起来,心疼地又把它含进嘴里舔弄了一会儿,手指一直在扩张打转,不知道压到了哪个点儿,江行舟突然尖叫着喘了一声,身子抖了抖。   找到那个地方了,我时不时地按压它几下,江行舟的腿曲起来,我直起身体笑说:“宝贝儿你想用腿夹死我啊?”说着我加入了第三个根手指。   江行舟脸上有交错的泪痕,我凑上去舔,他咬着我的嘴唇说:“可以了…啊…”   我抵着他的额头,手扶着我已经涨到不行的阴`茎抵着他的后`穴,说:“我进来了…”才进去一个头,江行舟就咬白了嘴唇,我心疼地舔着他的唇缝儿,说:“不来了吧…我心疼死你了…”他抬起无力的手搭住我的背用气音说:“不准停…”   我只好无声地吻他,心里涨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行舟的手在我身上轻轻地游走着,他没什么力气,比抓痒还轻,突然他在我腰侧摸了一把,我一下没忍住,“嗯!…”他在我耳边说:“你叫起来好浪啊…嗯…”   我看着他带了点儿笑的眸子,身下毫不犹豫地顶了进去。   “啊啊!!…”江行舟跟一条脱了水的鱼似的喘,我也有点儿控制不住了,他下面又紧又热,包裹着我的欲`望,我埋首在他耳侧喘息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动起了腰。   “啊…哈…啊…啊!…”他张着嘴发出难耐的呻吟,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我舔他的耳朵,感觉到他下面一缩一缩的,我说:“谁…嗯…谁敢比你浪啊…”   他抱着我一声接着一声的叫,有时是云霄,有时是好棒,更多的时候则是无意义的呻吟。   到后来他腿环着我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蹭,激得我又深又快地顶弄他,床板嘎吱嘎吱地响,江行舟哑着嗓子叫不出来了,他亲我满是汗的脸,说:“我最喜欢你了…”   我心头一颤,掐着他的腰顶到深处,射了。   那一刻我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眼眶发热,我把接近虚脱的他揽进怀里,抚摸他湿淋淋的背。   “我他妈喜欢死你了。”   ————   大家没事儿可以关注下我的微博 更新点日常糖还是有的   新开了林叔的坑 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谢谢你看我写的故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